第二章(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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桌上有一张汇款单,面额是一百元,不用看我也知dao寄出的地址。每个月依约而来的一百块钱,像一场毫无悬念的邀约,所有情节都在事先被确定。我躺在床上,无所事事地将那张单子对着光线,在落款那一项,有很小的一个字,殷。怯怯不自信的一个字。殷。
午后的yang光落在我的脸上,那些字迹渐渐变得模糊,我似乎看见一双试探着、试探着,悄悄靠近的男人的鞋,最老式的缚带pi鞋,纤尘不染,犹疑地停住,却又回shen而去,隐入黯淡无光的角落。
一个男人背对着我,伫立在yin影中,我换了一件好衣服,贝壳红的纱,散开的裙裾,贝壳红的名贵pi鞋,tou发也洗过了,是海藻味dao的洗发水,不张扬,却是可以chang久停留的那zhong淡香。我走过去,从后面拥抱他,他回过tou来,他的脸隐没在暗影中,我看不清。
我吻了他的chun,他的嘴chun是熟稔的,印象中已经吻过很多次,很多很多次。他避开我,然而jinjin抱着我。突然间我哭了,liu了大量的泪,诀别的眼泪令我心痛如焚。
我呜咽,挣扎着醒过来,眼睛shishi的。我时常zuo这样的梦,梦见那恍惚的男人,贫寒的爱情,那些无休止的泪水。在我18岁的时候,至大的奢求便是拥有贝壳红色的衣衫,与我所爱的人chang相厮守。我无法忘记那如死一般强烈的渴望。
我在邮局兑现了汇款,而后去图书馆。一名学姐在教师阅览室zuo兼职,有时我会到那里去消磨一个下午。我走进去的时候,看见佟槿栖,他捧着一叠书,在借阅台那边zuo登记。看到我,他点点tou,微笑。
他带着书离开,他实在不是一个相貌出众的男人,可是那句话竟在我心里枝叶牵绊地生chang起来。他说,你的眼睛,比你的问题聪明。
你的眼睛,比你的问题聪明。
你的眼睛,比你的问题聪明。
我在层层叠叠的书架间走来走去,翻看一本巫师与人类学者的对话,跟着是一本俄国小说,充斥了漫chang漫chang的雨季与苹果酒的清香,再就是一册古汉语词典,一个词语一个词语地看下去,但是gen本不知dao在讲些什么。我猛然间觉得极度地不耐烦,与学姐打个招呼,走了出去。
图书馆附近有几家礼品店,我心不在焉地逛dang,逐一检视凯di猫音乐盒什么的。葱郁的生日在三月,去年我送她一对牛pi白银手链,她很喜欢,立即dai起来,赶赴约会。
墙上有一张手绘的画,我摘下来看一看,画面是丝绒的,有大朵大朵的花,shen红与火鹤花与nen黄的向日葵,一名黑tou发的luoshen女子屈膝而坐,四周堆积着锦缎丝绣。我shen后突然有个熟悉的声音说:
“材料是不错的,手工cu糙了一些。”
我一惊,回tou看,呵,又是他,佟槿栖。我有些慌luan,将那张画放回去,手一松,画框差点落下来,他伸手接住,稳稳挂好,拍拍手。
“丝绣,是以苏州最为著名。”他微笑地说。
“是,”我傻傻地说“真巧啊。”
他看看我,没有说话,兀自拿过一ju玻璃镇纸,举起来看里面的水和船,一只小船在水里晃晃悠悠的。我呆呆地跟着他看,隔一阵,他低低说:
“你不会认为,”他咳嗽一声“一天中遇见我两次是一zhong偶然吧。”他的眼睛透过玻璃镇纸看着我,静止的、灰黑色的眼睛。蓝色的湖水dang漾不止,船也dang来dang去的,还有他的眼神,刹那间我有点yun眩,整个人不太稳定,似在水中。
自然他不会跟踪我,这zhong鬼话我是不信的,他这样的shen份,不会zuo这些无厘tou的事。碰巧而已,但经他顺势轻轻liu转,就叫人眼花。是了,我对自己说,简微红,这个男人正在勾引你。
“我知dao一家很好的小店——”他停住,不再说下去。那剩下的bu分就像是半支孤独的烟,缭绕着细线似的烟雾,一闪神,猛地缠住你的脖颈,那ruanruan的丝线瞬间变了坚ying的铁。
我shen不由己,跟着他走到街上。他扬手叫住一buTAXI,非常绅士地替我开了后座的车门,他自己在前座。一路上他很沉默,不与我说话。我的心悬在半空,但十分刺激,而且略微感觉尊贵。我猜他会带我去一间情调颇好的咖啡屋,或者是西餐馆,男人的把戏,也就是那些。
车子停在一条僻静的街,我认得那地方,有不少异域风味的店铺,葱郁常来淘些希奇古怪的玩意。佟槿栖带我进了其中的一间,招贴很醒目,以新鲜稻草zuo底,上面只有一个字,叫zuo淳,是由坚韧的牧草编织起来,门楣却又悬挂着环佩叮当的金属饰品。佟槿栖在门口叫:
“淳!淳!”
一名女子应声而出,穿着黯紫mao衣,披一条带穗子的黯蓝色披肩,图案竟是nong1墨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