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大街上时,他才想起他其实没地方可去。他自己的那个家已经很久没回去了,一想起那两间长满蛛网的黑漆漆的小房间,他的头就一跳一跳地痛。
林适一在街上游荡很久,然后到熟悉的酒吧喝了一杯,碰到几个熟人,就和他们闲聊了几句,觉得心里空荡荡的,感到甚是无趣。他口袋里的手机一直在响,他知道是谁打来的,可他不想看,更不打算接。他想,这个女人太过分了,不能轻易饶了她。
从酒吧出来,他打了一辆车顺口说出白美丽家的地址后,又立刻改口说出了自己的地址。他想,白美丽对他的毒害实在太深了,让他有家不能回,一张嘴说的地址竟然又是她家的。
出租车载着他朝着相反的方向疾驰而去。他已经有几个月没回家了,也没有去交过水电费。他不知道现在回去,家里的电灯还亮不亮?他在心里已经盘算好了,如果家里没水没电,他就再厚着脸皮回到白美丽身边去。
出租车停在楼下,他一边付车钱一边急着从车窗往外张望,看看家里的灯是否亮着。可他转念一想,怎么可能呢?所谓的家,只有他一个人啊!
奇怪的是家里居然亮着灯。
林适一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眼睛,家里的两扇窗子的灯全亮着,隐隐约约的音乐声从窗子里飘出来。一切迹象表明,家里是有人的。他推开家门,就闻到一股牛奶的香味。家里的灯全开着,厨房里有人在煮牛奶。
“你回来了,你终于回来了!”厨房里传出一个女人的声音。
厨房门打开之后,一身白衣白裙的和珍珠,手里端着一杯奶,站在林适一面前。
“你还是不吃晚饭,睡前只喝一杯奶?”
“还是老习惯。”
“你在这儿住多久了?”
“你离开多久了?”
“你一直一个人住在这儿?”
“我在等你回来。我想总有一天,你会回来的。”
他一把抱住和珍珠,忍不住抽泣起来。这几个月以来,他对和珍珠不理不睬。而她依然对他这么好,这样痴痴地等他回来。他觉得自己太滚蛋、太该死了。
房间里收拾得井井有条,书桌上堆着正在校对的书稿。和珍珠说她每天在这里工作,面对着电脑就像面对他一样。
林适一无话可说,跟和珍珠比起来,他觉得自己简直就是一堆垃圾。这天晚上,他没有跟和珍珠睡在一起,他找了一条毯子睡在地上。和珍珠什么也没问,只是默默地为他展开毛毯,铺好,拉平,然后垂着眼皮轻声说:“那么,我去睡了?”
“去吧,睡个好觉。”
“好。”
林适一头一挨着枕头,立刻就睡着了。这一觉他睡得很沉。有很多阴影在梦里晃来晃去,他伸手去抓那些阴影,可那些影子却似乎又离他很远,一个也抓不到。他心里清楚,那些都是和她交往的女人的影子。他这一生过得既丰富又空洞,连个一儿半女也没留下。八十年代那些标签式的东西在他眼前一一出现:红茶菌、休闲服、呼啦圈、旅游、组合柜热、出国热、跳舞热,什么都能热上一阵,但又很快地像风一样过去了。
林适一睡到半夜的时候,感觉到脸上有点湿湿的东西。开始他还以为是下雨,可睁开眼睛才知道,是有人在为他掉眼泪。
和珍珠坐在地铺边,开了一盏小灯,一直盯着他的脸在看,看着看着就忍不住落下泪来。林适一睁开眼的时候,正好有一滴泪落到他眼睛里。这样的事情一生中只能有一次,以后永远不会发生。
“我怎么觉得这是我们最后一次在一起了?”
“别瞎想了,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5
林适一重新出现的时候,带着某种阴郁的表情。杂志社里所有人都用奇怪的表情看着他,并且告诉他社长不在。
“那新来的一哥呢?”
“新来的一哥也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