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山中岁月

阿圭从远chu1小跑着过来，说dao：“我打听过了，都说不知dao有个中川木材店。”

阿信沉yin着说：“确实是在这里啊！不过毕竟是七十六年前的事情了，那时候我才七岁，就算我自己觉得记得很清楚，小孩子的记忆也靠不住。”

“而且，这个镇好像也完全变样了。”

“人也换了一代了，现在这里住的都是新人了，那么久远的事情，人家不知dao也是难怪的。”

阿圭想了想，说dao：“不过，没有人知dao这些事，还是因为这些年来出现了很多变故吧？”

阿信微微点点tou：“这也是，从那以后，真是出了很多很多事…大恐慌、经济不景气、战争…就算是大的店铺也倒闭无数。能够生存到现在的商店，都是很不简单的啊！”阿圭突然想起了一个好办法，建议说：“对了，我们去村公所问一问，也许可以得到一些消息…”

阿信却说：“算了吧！我们也不是为了这个才来的。自从那一年我从这里逃出去以后，就再也没来这个地方了。我还想着，会不会直到现在那家店还在呢？反正，当年的那些人也都去世了吧！不过，我原来还想，要是阿武还活着，能见他一面也好…”“…”“不过，我已经是个老太太了，阿武大概也难以想象当年的事了吧？其实我到这里来，只是因为怀念过去罢了…”

“…”“真的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啊！这里一点也没有过去的样子了…当时我洗niao布的河边，留下了那么多痛苦的回忆，可现在一切都变化了，gen本找不出到底是在什么地方洗的…过去竟然还有那样的事吗？感觉真像是zuo了个梦一样…”

阿圭感叹dao：“这一带的雪比那边shen多了啊…”阿信凝望着河水，兀自沉浸在自己的回忆之中。阿圭又说dao：“冬天一定非常冷吧？”

阿信摇摇tou：“那可不是说‘冷’就行了的，感觉全shen都像被针扎一样刺痛。来暴风雪的时候，那zhong寒冷简直让人chuan不上气来。没有经历过雪国的冬天的人，是无法想象那zhong寒冷的…”

阿圭突然说dao：“nainai，你当时真是胡闹！不guan你有多么生气，可在那么天寒地冻的时候，就从东家跑出去，真是…”

阿信不zuo声了。阿圭问dao：“那么，你后来平安地跑回家了吗？”

阿信默默地在tou脑中审视着当年的自己：一个仅仅七岁的孩子，一直忍耐着严酷的帮佣生活，因为她知dao，如果自己不忍耐下去的话，就会给爹娘带来无言的痛苦。可是就在那一天，自己的内心shenchu1突然有什么东西爆裂了，到底是什么呢…

风雪弥漫的路上，七岁的小阿信踽踽独行。阿信不顾风雪jiao加，只是一个劲地大步向前走着。她心里只剩下一个念tou，就是要回到家里找母亲。

不知不觉中，暮色越来越nong1重了，寒风卷着雪花飞舞着，天地间一片苍茫，再也看不清前方的山路。积雪渐渐没至膝盖，阿信毕竟还是个小孩子，再也迈不动脚步，jin疲力尽地摔倒在雪堆里。过了片刻，她挣扎着爬起来，拼命地挪动脚步向前走去，但是立刻又跌倒了。她努力地想再爬起来，但已经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ruanruan地tan倒在雪上，一会儿就不动了。

“娘…快了…我就快回来了…”阿信呓语般的微弱声音立刻被淹没在风雪之中了。大片的雪花落在她的shen上，快要被大雪掩盖住的阿信，脸上突然lou出了微笑…她感到自己已经飞跑进了自家的院子，欢快地叫着“娘，我回来了”阿藤从屋子里跑出来，叫着女儿的名字，jinjin地把她抱在怀里，连声说：“太好了！阿信回来太好了！”父亲作造也走过来，抚摸着阿信的tou，温和地说着：“好啊，好啊…”阿仲更是欢喜地迎上来，阿信一下子扑到nainai的怀里，nainai搂着阿信，高兴得泪眼婆娑：“shenti好好的，比什么都强…”爹和娘也都围着阿信，娘说：“阿信，以后再也不让你出去zuo工了！”爹也说：“是啊，米的收成很好，你就安心住在家里吧！”

阿信感觉自己的shenti轻盈无比，飘飘忽忽地向天上飞去…

不知过了多久，阿信悠悠地醒转过来，轻轻地睁开眼睛。一瞬间，她不知自己shen在何chu1。眼前是一张男子的脸，阿信蓦地发现自己原来被这个男子抱在怀里躺着，不禁大吃一惊，挣扎着要坐起来。

男子温和地问dao：“醒了？”

阿信发现自己一点衣服也没穿，躺在稻草中，是和一个陌生的男子躺在一起的，而且，这个男子只穿着一条短ku！

阿信这一惊非同小可，颤声问：“你…你是谁？”

男子说：“已经没事了。好好躺着，很快就好了。”说着，他站起shen来，利索地穿上cu陋的衣服。

这是一间简单搭起来的小屋，屋子正中的地炉里旺旺地烧着柴火，红彤彤地温nuan着小屋，炉子上吊着一个锅，咕嘟咕嘟地像是在煮着什么东西。男子说dao：“现在给你喝点热汤吧！”

阿信清醒了一些，问dao：“我…怎么在这里？”

男子没有zuo声，往碗里舀了一些热汤。他脸上胡须nong1密，但是脸却非常年轻。

这个男子的名字叫zuo远山俊作。

这时，门开了，走进来一位老人，他是松造爷爷。松造爷爷看了看俊作和阿信，俊作高兴地朝他点点tou。松造也松了一口气，高兴地说：“好了啊？我不放心，过来看看。”

俊作端着碗，坐到阿信shen边，说dao：“很tang啊，慢慢喝…”说着，用一只手扶住阿信的tou，把碗端到她的嘴边，想要喂她喝汤。热腾腾的汤发出一gu很难闻的味dao，阿信不禁皱了皱眉。松造爷爷见状，说dao：“这是狸rou汤，很好喝的，喝了就有力气了…”

俊作说：“味dao有点难闻，忍一忍就好了。喝了就nuan和了。”

阿信没有办法，只好喝了一口：“好喝…”

俊作笑了，正要再喂阿信多喝几口，阿信说：“我自己来。”俊作把阿信扶起来，见阿信的上半shen还没有穿衣服，就把自己的衣服给她披上“你的衣服还没有干，先凑合着穿一下吧！”

俊作把碗放在阿信的手里，阿信大口大口地喝了起来。松造看看俊作，说dao：“你把这个小家伙带到这里的时候，我还以为已经不行了呢！”又对阿信说：“多亏了这个大哥哥，你才捡了一条命。这个大哥哥脱了衣服，用自己的shenti来nuan和你…”阿信又惊讶又感激地望着俊作。松造又说：“虽说你可能已经冻死了，可大哥哥还是想尽力地救救看，整整一个晚上，他一直抱着你…”俊作羞红了脸，有些恼怒地看着松造。松造又说：“这下子你的心愿可实现了！”说着呵呵地笑了起来，又问阿信：“你是哪个村子的孩子？”

“…”“为什么会走到那个地方？”

“…”“是不是迷路了？”

“…”“当时也不知dao你要去哪里，什么都不知dao，没办法，大哥哥只好把你背了回来。那么大的暴风雪，大哥哥背着你，顺着山路一步步地走到这里…”

阿信望着俊作，喃喃地说：“这么说，是大哥哥把我…”

俊作笑着说：“如果雪再把你埋得shen一些，我就看不见你了。而且，当时天还没有黑，不然也就…”松造也笑了：“你这个孩子，运气可真不错！等shenti好了，我就把你送回家。你的家在哪儿啊？”

阿信不知如何回答。松造奇怪地说：“你总有家的吧？要回哪儿去？”

阿信只是默默地喝着狸rou汤。松造又笑了：“难dao你忘了？”

阿信仍然固执地不吱声。松造又问：“你叫什么名字？”

俊作插话dao：“松爷爷，她一定是累了，今天就让她好好歇一歇吧！”

松造笑了，说dao：“她是你的客人，我当然不该luanguan，可是我想一定还有人在为这孩子担心呢！还是早点把她送回去的好。”

俊作应dao：“哦…”“那么，我就回去了。”说着，松造开了门向外走去：“啊，天亮了，雪还在下啊！这么shen的雪，想要下山可就难了…”

阿信出走的这天晚上，中川木材店的人们也因为阿信的失踪而大为震惊。定次匆匆忙忙地跑进厨房里，主人军次、太太阿金和阿常一齐望着他。定次着急地说：“这么大的雪，gen本就找不到。脚印都被雪盖住了…”

阿金也担忧地说：“会去哪里了呢？她也没去松田老师那里，阿信再没有认识的人了啊！还是回家了呢？”

定次叹dao：“就算她走了，也gen本回不了家…”

阿常说dao：“大伙儿这么找，都找不到她，可见是逃到哪儿去了。一个小孩子家，肯定跑不远，也许倒在路上，大家没有看见…”

阿金皱着眉说：“那可就…”

阿常又说：“也许是躲在哪里了，很快就自己回来了。”

定次说：“嗯，阿信是个聪明的孩子，可能知dao找个人家借住一晚上。我再去附近找一遍吧！”说着又忙忙地跑了出去。阿常抱怨dao：“真是个让人不得安宁的孩子！”

主人军次开口了：“莫非她遇到了什么不高兴的事，才会这样？”

阿常说dao：“她自己zuo了错事，我稍微严厉地教训了她一下，就这个样子了。现在的小孩子真是一点也不懂得忍耐。”

军次说dao：“阿信毕竟只有七岁，虽然严格地教育她是对的，可是也应该稍微宽容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