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初恋

现在，暮年的阿信带着阿圭站在酒田海边的沙丘上，望着浩淼的大海。阿圭说dao：“这里是日本海啊…到底和伊势那边的海颜色不同，那边是太平洋啊。”

阿信说：“冬天就不是这个样子了。寒风呼啸，海水的颜色更加暗淡，gen本没法在这里久站…我有好多年就是看着这片海水生活的…”

阿圭突然问dao：“你在酒田待到什么时候？”

“一直到我十六岁的时候。”

“哎，你在酒田待了那么chang时间吗？”

“加代小姐也喜欢这片海，她经常过来写生…”

“加代小姐以后学绘画了吗？”

阿信没有回答，却问：“阿圭，你以后想zuo什么？”

“zuo什么啊，我学的是经济，也许会到银行或者大企业工作吧？也许去zuo公务员？我虽然并不想加入田仓超市，不过像阿仁伯父那样充实忙碌地经营自己的事业也很不错…”

“你一点儿也不像你爸爸啊！”“我确实没想过要继承爸爸的事业。我对烧陶qi一点兴趣也没有。因为我亲眼看到我爸爸有多么辛苦。或许，这是因为我没有艺术才能吧？”阿圭笑了起来，又说：“我真的是爸爸的孩子吗？爸爸很有烧陶的天分，甚至可以靠这个生活…”

阿信也笑了：“又胡说八dao了！你可不折不扣是你爸爸的亲生儿子！”

“那么我到底像谁呢？我要是nainai的亲孙子，那就可以理解了，nainai就是天才企业家嘛！”

“nainai可不是因为喜欢才zuo生意、开超市的。我从小就过够了没有钱的悲惨生活，所以拼命地努力工作，哪里又谈得上喜欢zuo什么、不喜欢zuo什么啊。更不用说自己选择自己的生活方式这zhong奢侈的事情了…”

“自己选择自己的生活方式，是很奢侈的事情吗？”

“啊，当然是很奢侈的了。像你这样，能够上你自己喜欢的学校，选择你自己喜欢的职业，真是很幸福啊！”“是吗？我还在犹豫呢。到现在我还是弄不清楚我究竟最适合干什么，我真正想zuo的是什么。大家都说应该进大学，我也就进了大学。明年我就要大学毕业了，今年夏天必须得决定zuo什么工作。我一想到一辈子就这么确定下来了，总觉得很无聊。应该还有不同的生活方式吧？也许有一天我会突然后悔起来，要去学绘画，或者像我爸爸那样去nie陶qi，这都说不定呢！”

阿信笑了：“是啊，毕竟血缘是明摆着嘛！不过，你能犹豫着不知该干什么，说明你还是衣食无忧。当年加代小姐也是犹豫着不知选择职业什么好。她shen为加贺屋的继承人，生活优裕，正在上着女校，可是偏偏想要当画家…”

“这就是年少轻狂啊！”“如果nainai也能自己选择的话，也许会走一条迥然不同的dao路吧！可是，那时候我必须给家里寄钱，我不能辞去加贺屋的工作。另外我也希望在加贺屋学会zuo生意的方法。那时候我一直相信，要想挣大钱的话，最好的就是zuo商人了…”

“可你是个女人…”

“啊，我的nainai去世的时候，我心里就shenshen埋下了厌恶贫穷的念tou。所以，我一直在加贺屋勤奋地干到十六岁。在加贺屋的那些年，老太太教会了我很多东西…要是没发生那件事，我一定会从加贺屋嫁到商人的家ting中去，也许会过着更加轻松的生活…”

阿圭惊讶地听着。

“也许那就是每个人与生俱来的命运吧…”阿信凝望着远方，数十年前的往事又一点点地涌上心tou…

在给nainai送葬之后，阿信再次回到了加贺屋。斗转星移，时光荏苒，不知不觉中阿信已经迎来了十六岁这年的春天。她目睹了nainai和母亲的凄凉生活，自己决心决不再zuo佃农。抱着这个念tou，阿信在加贺屋努力工作了七年。

时间已经到了1916年春天。加贺屋还是一如既往地忙忙碌碌。这一天，少nainai美乃来到厨房里找阿信，却看到只有中年女佣阿作和十四岁的小玉在准备晚饭。见少nainai寻找阿信，小玉说dao：“阿信姐大概在店里吧？刚才老太太叫她过去…”

美乃dao：“又去店里了？店里明明有掌柜的在，可是一有什么事情，母亲总是要把阿信拉过去。阿信光是忙里边的事儿就够累的…”

阿作赔笑说：“阿信是老太太一手调教出来的，老太太还是最信任阿信啊！”美乃说：“阿信也怪可怜的，连店里的事都要她去zuo。”

阿作说：“厨房里的事情，我都问过阿信了，已经安排妥当了。”

美乃还是抱怨dao：“客人都要来了，阿信不换件衣服怎么行呢？”她一边嘟嘟囔囔地说着，进内宅去了。

阿信正在店里帮助老太太bang子记账。bang子说dao：“东京的增田屋四十石…东京的平野屋四十石…都要上等米。按照今天的行情，一共是多少？”

阿信说：“今天米价又涨了…”她拨打着算盘：“都涨到了这个价钱了？真可怕啊！”bang子笑着说：“世界大战开始了，日本从去年的年中就开始出口军需品什么的，战争使得经济景气起来，gu票价格也一个劲儿往上升。受这个影响，米价也涨了。”

“打仗倒是会让经济景气，真是荒唐啊！”“现在虽然这么赚钱，可是不一定什么时候又会一下子赔进去。zuo生意就是有时好有时坏，生意好的时候，就要准确地抓住机会…”

阿信算好了账，提笔刷刷地写到账簿上。这时美乃探进tou来，说dao：“母亲，樱木先生到了！”

“啊，我这就过去。”

阿信对bang子说：“我也该准备晚饭去了。”说着，她看看账簿：“总计是这么多…”

“啊，辛苦你了。”bang子走了出去。阿信也收拾好账簿。美乃说dao：“阿信，你趁着这个时候去换衣服吧！”

阿信有些奇怪。

“也许要你出面招待客人呢！”

阿信笑dao：“我只是个佣人，恕我不能从命。”她来到厨房，对着正在准备饭菜的阿作和小玉招呼dao：“辛苦了！”

阿作说：“这鱼是要炖的吧？”

“啊，这是给伙计们吃的鱼。给里面东家吃的生鱼片由我来zuo。”阿信又嘱咐小玉：“山芋是zuo大酱汤的，记住该怎么切了吧？”

“哎。”

这时美乃走了进来，说dao：“阿信，老太太吩咐你去给客人点茶！”

阿信默然了。美乃又说：“我来zuo晚饭。”

阿信赶jin说：“这怎么行，哪能让少nainaizuo这zhong事…”

“偶尔zuozuo也无妨嘛！现在又没有小孩子要我照料。阿信连店里的事情都能帮上忙，我没有用chu1，干不了那个。不过厨房里的还可以zuo…”

“可是…”

美乃笑dao：“你还不快点去！不然老太太可要发脾气了。”

“是。可是我不太会点茶…”说着，阿信正yu离去，美乃又问：“阿信，你看到加代了吗？”

“没有，我刚才在店里。加代小姐不在家吗？”

“大概又去画画了吧？真没办法…”美乃的脸色黯淡下来。

客厅里坐着一对中年夫妇，一看就像是暴发hu的模样，正是樱木先生和太太。阿信正遵循着茶dao的礼法为他们点茶，bang子坐在一边瞧着阿信。阿信的举止端庄文雅，一举一动无不合乎茶dao礼仪，礼节周全地给樱木夫妇和bang子奉上茶。

樱木赞dao：“哎，我不懂茶dao，看不明白这些礼仪，不过阿信小姐zuo得可真够漂亮！”

樱木太太也说：“就是啊，老太太可真会调教人。”

bang子笑dao：“真是过奖了，咱们也别guan什么礼仪不礼仪的，请随便用茶吧！”

樱木太太应dao：“哎。”可是不禁十分jin张。阿信默默地在一旁伺候。

樱木先生说：“老太太把阿信小姐当成亲生女儿一样疼爱…”

“她从小就是个懂事的孩子，很讨人喜欢，所以我就对她另眼相看。”bang子han笑看着阿信：“这孩子很聪明，又有韧劲，跟着我zuo事这么多年，从来不抱怨一声。写得一手好字，算盘打得也好…记起账来比掌柜的还准呢。要是她有心zuo生意，很快就能领会到其中的窍门的，我可是盼着她干这一行呢！”

樱木夫妇佩服地听着。bang子又说：“现在家里边的事全是阿信guan着，她zuo得一手好菜，feng起衣服来更是快，两个晚上就能feng出一件棉夹袄呢！”

阿信收拾起茶碗，施礼dao：“茶艺不jing1，让您见笑了。我失陪了。”说完静静地站起来，态度从容，落落大方地走了。樱木夫妇目送着阿信离去，太太赞dao：“哎，举止这么得t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