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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社(4/4)

求其来源。诗中典故愈多,暗示力愈丰富。所以今日的诗已经成了学者的消遣,诗的真正的欣赏已经成为一种辛苦研究得来不易的酬劳。如果一首诗人人一看便懂,那必然是不足一解了。’

不久之后,诗人们相向诵读自己上月创作的诗歌,请求互相欣赏,互相批评,结果当然是欣赏多而批评少。大家都极愿了解欣赏对方的诗,存心极其诚恳,而特别难解的诗篇和词句阐释起来,引起了无限的谐趣,引起了不少的评论。那些诗句在此只好从略了。虑紫似乎是新派中公认的领导人物。而黎毛朗诵起自己的诗来,呜呜低吟,有无可比拟的独特之美。在过去一个月里没有写诗的以有抒情诗人龚基,他呜呜一笑解释说,因为闺房之内过于忙碌的缘故。他口吃得很,一听到别人的话,便喊说,‘吾…吾…吾不信也,妙不可言!’老朱以沉重的喉声说话,沉沉稳稳,一言一句的,两手放在胸前。劳茍为人直率,忠于团体,老驴亲自把自己的一首诗向他解释,他不禁狂喜而吼。我则一畅闻高论,一面恭逢其盛为快。主人骆奇峰并不喜形于色,只是沉思往事,若有余味在口,拿一根稻草,在嘴里嚼。

这种赏奇析疑的文人雅事,直到深夜。黎毛最先离去的。当到劳茍诵读自己的诗时,黎毛无声无臭的悄然而退。大家饮着酒,嚼着硬果,讨论著新诗派新奇的义法,这样,长夜不知不觉过得很快。以杰出的新诗派批评家自居的教授简竹先生在坐位上睡着了,头深深隐缩在胸前,我只看得见他那粗硬蓬松的头发。大约三点钟的时候,龚基突然一跃而起,说他要走,这一来提醒了大家他必须早晨起身的习惯,而且他一夜在外未归了。老朱在坐位上睡得很舒服,大腹便便,与鼾声相应和。只有卢紫和劳茍两个青年人,始终清醒,毫无睡意。

我自己也不知何时睡着了。不过这个无须乎说,我只告诉你还有什么事情发生了吧。我一听到寺院的钟声,便一觉醒来。睁眼一看,我原来睡在庙里一个角落里的地上,觉得有一种气味,刺人鼻孔。

天已放晴,我觉得饥肠辘辘。赶紧起来,向四周一看,夜里的一切竟已杳然不在。也没有火炉,也没有家俱;只有一座荒凉的古庙,阒无一人。我往庙里走去,看能不能找到一个人。越接近里面屋子,越觉得气味刺鼻。结果在里面屋子里,我发现了一个又病又老的骆驼,在地上卧着,看见了我,岸然不理。现在白天所见如此,而夜来所见如彼,我不禁大惊,遂往各处探测一番。在北屋我看见一个削瘦的老驴,皮上有几处磨擦的创伤,一身灰色,羸弱无食,竟不能饥鸣一声。我的恻隐之心,油然而发,遂走往外面去寻些干草。正迈步时。看见墙下一条长板之下,有东西动弹,原来是一个公鸡在那里立着睡觉。在一间坍塌的下房里,找到了一些干草,那屋子灰色的墙上,还残存一些古雅的彩色壁画。我一伸手去拿草,忽然有个黑狸猫一跳而起,跑到院子里不见了。

抱着一捆草,我回去喂驴。老驴望着我,有无限的感谢之意。我又进去喂那个老骆驼。我看见他的膝盖发肿。夜来的记忆尚新,我不由得向老骆驼说,‘多谢昨夜的厚待。’他只是用鼻子嗅稻草,舐动他的舌头,向我望着。

走出屋子来,我举步迈过一个农人戴过的圆边旧帽子,下面又有东西动弹,原来是一个箭猪。我还认得教授的光亮的圆眼睛,刚要向他打招呼说,‘恭逢…’他勃然而怒,刚毛竖起,犹如自卫,我连忙离开。我又听见身后一声尖锐的叫声,‘这显然不相符──’我闻之欲狂,不等他说完就不辞而别了。

我的马还拴在树下。天已大亮。我穿过村庄的时候,村里的人已经起来。我进了一家小店,随使吃了些早点,喂了马一些草料,一个狗走过来用鼻子闻我,很热情的摇摆尾巴,仿佛认得我一样。

我轻拍着他叫,‘喂,老茍先生。’

店主问我,‘为什么叫他老狗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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