厦,堂皇地矗立在浅丘之间。这地方看上去殷实而肥沃,是欢快的梦幻之乡。史达琳心里不禁一阵难受。
②斯坦福·怀特(1853—1906),美国著名建筑师。
韦尔热家族还较有品味,保持了大厦的原样,只在东楼增建了一个现代化的侧翼,像是一种离奇的科学实验造成的多余肢体。那侧翼史达琳目前还看不见。
史达琳在正中的门廊前停了车。引擎声音静止之后她连自己的呼吸也可以听得见。她从后视镜看见有人骑着马来了。史达琳下车时路面的马蹄声已来到车前。
一个蓄着金色短发、宽肩膀的人飞身下了马,把马经递给一个仆役时连看也没有看他一眼。“溜它回去。”骑马人用深沉沙哑的嗓子说“我是玛戈·韦尔热。”等那人来到面前一看,原来是个女人。来人向她伸出了手,手臂从肩头直直地伸出来。玛戈·韦尔热显然在练健美。在她那肌腰暴突的脖子下,硕大的肩头和胳臂撑满了她网球衫的网眼。她的眼睛闪露着一种干涩的光,好像少了泪水滋润,不大舒服。她穿一条斜纹呢马裤,马靴上没带马刺。
“你开的是什么车?”她说“老式野马吗?”
“1988年的款式。”
“5公升?车身好像低伏在车轮上。”
“是的,是劳什型野马。”
“喜欢吗?”
“很喜欢。”
“能跑多少?”
“不知道,够快吧,我看。”
“怕它吗?”
“尊敬它,我会说使用时我是尊敬它的。”史达琳说。
“你了解它吗?或者说只是买了就用。”
“我很了解它,所以在内部拍卖时一看准就买下了。后来又了解得多了一些。”
“你认为你可以超过我的保时捷吗?”
“那得看是哪种保时捷,韦尔热小姐。我需要跟你的哥哥谈谈。”
“大约5分钟以后他们就可以把他收拾干净,我们可以到那儿去谈。”玛戈·韦尔热上楼时那粗壮的大腿穿着的斜纹呢马裤簌簌地响,玉米穗一般的金发在额头已开始稀秃,史达琳猜想她也许服用类固醇。
对于少年时光大部分在路德派孤儿院度过的史达琳说来,这屋子像个博物馆。头上是巨大的空间和彩绘的梁柱,墙壁上挂着气度不凡的逝者画像。楼梯口平台上摆着中国的景泰蓝瓷器,大厅里铺着长长的摩洛哥绒缎地毯。
可到了韦尔热大厦新建的一侧,建筑风格却突然变了。现代化的实用结构通过毛玻璃双扇门依稀可见,跟刚才那种穹隆拱顶的大厅不大协调。
玛戈·韦尔热在门外停了一会儿,用她那闪亮的愤怒的目光望了史达琳一眼。
“有些人跟梅森谈话感到困难,”她说“如果你觉得不愉快,或是受不了,因而忘了问有些问题,我还可以给你补充。”
有一种情绪是我们大家都认识到、却还没有命名的:对于可以居高临下的愉快预感。史达琳在玛戈的脸上看见的就是这种情绪。史达琳只回答了一句:“谢谢。”
叫史达琳感到意外的是,侧翼的第一间屋子是一间设备良好的游戏室。两个美国黑人孩子在巨大的填塞动物中间玩耍。一个坐在大车轮上,一个在地上推着一辆卡车。屋角停了各种各样的三轮脚踏车和玩具手推车,屋子正中有一套巨大的丛林式儿童游乐设施,下面的地板上铺着厚厚的垫子。
游戏室一角有一个高个子的人坐在情侣座上看《时尚》杂志。墙壁上安装了许多摄像机,有的高,有的与眼睛齐平。角落里一架摄像机镜头旋转着调整着焦距,对准了史达琳和玛戈·韦尔热。
史达琳已过了对褐色孩子触目惊心的时期,但是她还是很鲜明地意识到那些孩子们的存在。她跟玛戈从屋里穿过时,觉得看着那些兴高采烈起劲地玩着玩具的孩子们是很愉快的。
“梅森喜欢看孩子,”玛戈·韦尔热说“可除了最小的孩子之外,孩子们看见他都害怕,所以他就像现在这样做。他们在这儿玩过之后就去骑马。都是巴尔的摩儿童福利院的日托孩子。”
梅森·韦尔热的房间必须通过他的浴室才能到达。那全套设备占了侧翼建筑的整个宽度,价值一处温泉,看上去像个医疗机构,全是钢铁、铬钢和工业用地毯。有开间巨大的淋浴室,有上方是抬举设备的不锈钢浴缸,有盘曲的橘红色软管和蒸汽浴室,还有巨大的玻璃橱柜,装着从佛罗伦萨新圣马利亚制药厂买来的种种药膏。浴室刚用过,空气里还悬浮着水雾、香膏和鹿蹄草的香味。
史达琳看见通向梅森·韦尔热的房间的门下有灯光。他的妹妹一碰门把手,灯光便熄灭了。
梅森。韦尔热房间角落的起坐区被朴素的灯光照亮,长沙发上方挂了一张威廉·布莱克①的《悠悠岁月》的精美复制品——上帝用他的卡尺在测量着生命。为了纪念新去世的老韦尔热,那画用黑纱框了起来。屋子的其他部分一片昏暗。
①—威廉·布莱克(1757一1827),英国诗人和版画家。
从黑暗里传出机器运行的有节奏的声音,每运行一次便发出一声叹息样的声音。
“下午好,史达琳特工。”一个被机械放大了的浑厚的声音传来,其中缺少了摩擦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