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尔自己身体不好,没有心请和乔治吵架。他一直睡着,做梦,梦到一种有趣的小动物(海龟入他记不清到底是什么。醒来时听到外面的雨声小了,乔治正在餐厅里气呼呼地自言自语。他问乔治怎么啦,乔治进来说他想按书上教的叠只纸船,可是总是叠不成。比尔让他把书拿来。比尔现在还记得小船叠好了,乔治的眼睛光彩熠熠。那眼神使他觉得自己真的很了不起,觉得自己像个大哥。
那只小船害了乔治。但是理者说得对——那跟给乔治一支子弹上膛的枪去玩不一样。比尔怎么也不可能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
他深深地叹了口气,仿佛搬掉了心头的一块巨石,一下子感觉好多了。
他想告诉理奇,但是一开口却痛苦失声。
理奇不知所措,揽住比尔的肩膀。“你没事吧,”他问“你没事吧,比尔,嗯?好了,别哭了。”
“我不想、想、想他、他被、被、被人杀、害!”比尔泣不成声。
“我、我、我真的没、没、没想到会、会是这、这样!”
“上帝,比尔,我知道不是你的错,”理奇安慰他“要是你存心害他,你把他从楼梯上推下去就行了。”理奇笨拙地拍了拍比尔的肩膀,紧紧地拥抱他。“好了,别哭了,好吗?听起来像个孩子。”
比尔渐渐地平静下来。他仍然感到心痛,不过这次的痛苦好像干净了许多,就像他自己用刀划开自己的身体,取出了里面的烂东西,感到一阵轻松。
“我、我不想、想他被人、杀、杀、杀害,”比尔还重复不停“如、如果你、你、你告、告诉别人我哭、哭、哭了,我就拧、拧、拧掉你的鼻、鼻、鼻子。”
“我不说,”理奇保证“别担心。不管怎么说,他是你弟弟嘛。如果我弟弟被人杀害了,我也会哭得死去活来的。”
理奇小心地观察比尔,看他是否真的平静下来了。他还用手绢擦着红红的眼睛,但是理奇知道他已经没事了。“我就想不通为什么乔治的鬼魂会纠缠你。所以那张照片也许跟…跟另外一个人有关系。那个小丑。”
“也、也、也许乔、乔、乔治不、不、不知、知、知道真相。也许他、他认、认为——”
理奇明白比尔想说什么,摆了摆手。“你死后才知道大家对你的看法,比尔。”
“我明、明、明白那句话的意、意、意思。”比尔说。
“那么你说该怎么办?”
“哼——哼?”
“咱们去到他的房间里看个究竟。也许我们能找到是谁杀害那么多孩子的线索。”
“我怕、怕、怕——”
“我也怕。”理奇说。他本来觉得就这么说说而已,这样就能说服比尔。可是他突然感到心里有什么沉沉的东西翻了个个,发现原来他说的竟是真的:他怕得要死。
4
两个人悄悄溜进邓邦家。
比尔的父亲还没下班,邓邦太太正在厨房里看书。厨房里飘出鳍鱼的味道。一进比尔家,理奇立刻给妈妈打了一个电话,告之他还活着。
“那儿有人吗?”理奇放下电话的时候邓邦太太高声问道。两人都呆住了,心虚地看着对方。比尔赶忙回答:“我、我,妈妈。还有理。理、理。理、理——”
“理奇·多杰,邓邦太太。”理奇高声回答。
“你好,理奇,”邓邦太太的声音远远地传过来“留下来吃晚饭吗?”
“谢谢了,邓邦太太。半个小时后我妈妈来接找。”
“你我向她问好。”
“好的,我一定转告。”
“快…快走,”比尔悄声说“说得够…够多了。”
他们上楼来到比尔的房间。房间里乱糟糟的,书堆得到处都是。
桌子上还摆着一台旧打字机。那是两年前比尔的父母送给他的圣诞节礼物。比尔有时用它来写故事。自从乔治死后,更是如此。那好像能使他的心里感到片刻的安宁。
地板上还放着一部留声机。比尔选了几张唱片,打开留声机。虽然他心情很紧张,还是笑了笑。“他、他们不、不喜、喜、欢摇滚乐,但是如果她听到音、音、音乐声就以、以为我们在、在我、我的房间里。快、快、快走、走吧。”
乔治的房间在走廊对面,门关着。理奇看了一眼,添了添嘴唇。
“他们没给门上锁?”理奇低声问比尔。突然间他真希望门是锁着的。他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竟有这种想法。
比尔脸色苍白,摇摇头,转动门的把手。他走进去,回头看看理奇。过了一会儿,理奇跟进来。比尔关上房门。门锁碰上的时候理奇吓得差点跳起来。
他看看房间,既感到害怕又非常好奇。他首先注意到房间里空气干燥、散发着霉味——已经许久没有开过窗户了,他想。哎呀,好长时间没人来过这里了。想到这儿,他不禁浑身哆嗦了一下,又添添嘴唇。
他的目光落在乔治的床上,想着乔治现在正睡在墓地舒适的泥土下,在那里腐烂。他的手没有叠在一起,因为人要有两只手才能按照古老的仪式叠起双手。乔治下葬的时候只有一只手。
理奇清了清嗓子,比尔转过身,用询问的目光看着他。
“你说得对,”理奇的声音有点嘶哑“这里很恐怖。我真想象不出你一个人怎么敢来这里。”
“他、他是我弟、弟嘛。”比尔的回答很简单。“有时我想、想。
想来。那有什么。“
理奇看到靠窗的书桌上摆满了乔治的成绩卡片。看着那些卡片,理奇意识到卡片再也不会增加,乔治还没来得及和别的孩子一起排着队去上学就死了,仅仅留下几张幼儿园和一年级时的成绩卡片生命便无可挽回、永远地结束了。理奇第一次清楚地了解死亡的含义。“我会死的!”他的思想突然对他尖叫,暴露了他的恐惧。“谁都会死的!
谁都会死的!“他的声音颤抖着,再也控制不住自己。
“是啊。”比尔压着嗓子,说着在乔治的床边坐下。“看。”
理奇顺着比尔手指的方向,看到地板上躺着一本相册。“我的相用,”理奇念着“乔治·埃尔默。邓邦,6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