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请世故的恋爱罢了。大概这是写信的鹤川本人不觉间犯了感情的夸张吧。下面这段话使我愕然。
“现在回想起来,这桩不幸的恋爱,可能是由于我的不幸的心灵造成的。我天生拥有一颗灰暗的心。我的心似乎未曾懂得悠然的开朗。”
读完的这最后一封信的结尾,是用激流般的语调来终了的。这时,我才对迄今做梦也没有想到的疑惑恍然大悟。
“说不定是…”
我刚开口,柏木就向我点了点头。
“是啊。是自杀。我只能这样认为。他家里人为了体面,才搬出死在什么卡车底下的故事来。”
我愤怒了,结结巴巴地追问柏木:
“你、你给他写、写回信了吧?”
“写了。据说是在他死后才送到的。”
“你写了什么?”
“只写了‘你别死’几个字。”
我缄口不言了。
我一直确信感觉不曾欺骗过我,如今这种确信变得徒劳了。柏木点明了要害:
“怎么样?读了它,你的人生观是不是改变了?计划是不是要重新修订?”
鹤川辞世三年后,柏木让我读这几封信,他的用意是非常明显的。我虽然受到如此的冲击,但他少年时躺在茂盛的夏草上,阳光透过叶缝隙流泻下来的斑斑点点地落在他的白衬衫上的情景,并没有从我的记忆中消褪。鹤川作古了,三年后他这样地变形,托付于他的东西同死一起消失了。这一瞬间,这些东西却反而以另一种现实性复苏了。比起记忆的意义来,我更相信记忆的实质。因为我确信,不信赖它的话,生的本身就势必处在崩溃的状态…柏木俯视着我,他满足于地的手竟敢对精神进行杀戮。
“怎么样?心里准有什么东西毁掉了吧?我是是忍受不了看到朋友抱着容易毁掉的东西而活着。我的亲切表现,就是只顾把它毁掉。”
“如果不毁掉呢,你怎么办?”
“你太稚气了,不要不服输嘛。”柏木嘲笑了“我想让你知道,认识是能够使这个世界变形的。听明白了吧?其他任何东西都不能改变任何一个世界。只有认识,才能使世界在不变的情况下,在原来的状态下变形。从认识的眼光来看,世界是永久不变的,而且也是永久变形的。也许你会说这又有什么用呢。但是可以说,为了能够忍受这种生,人类掌握认识的武器。动物就不需要这种玩艺儿,因为动物没有什么忍受生的意识啊。认识就是生的忍受性原封不动地变成人类的武器。尽管如此,那种忍受性丝毫也未能减轻。仅此而且。”
“你不认为忍受生还有别的办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