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妻子的肉体,今天看到剥了皮肤暴露出内部,他再也不能把它看成物质的了,连他自己也吃惊。
“必须君。无论如何,得看下去。”他觉得要呕吐,可心里念叨着:“那些发光的,无数红红的湿碌碌宝石般的组织,皮肤下让血浸泡的柔软的东西,蜿蜒弯曲的东西…,外科医生对这些东西该是立刻就习惯的吧,我也不是不能当外科医生的。妻子的内体对我的欲望来说只是陶器而已,那同一肉体的内侧也不该是除此以外的别的东西。”
他感觉的正直立刻背叛了这种表面勇敢。妻子的肉体翻出来让他害怕的那部分,事实上是陶器以外的东西。他对人类的关心,要比对妻子的痛苦所感到的共同感觉更深,面对无言的鲜红的肉,见到湿漉漉的断面,简直就像不断强迫看看他自己一般,痛苦不超出肉体的范围。“这就是孤独。”育年想。可是,暴露的鲜红的肉不是孤独的。因为它与悠一内部确实存在的鲜红的肉连结着,即使只是在旁观者的意识里,也肯定会转瞬间传播开去的。
悠一又看到清洁的闪着银光的器具让博士拿在手里了。这是一把像是折了支点巨大剪刀形的器具。相当于剪刀刃口的部分,是弯曲的一双大匙的形状,一头先深深地插入康子的内部,另一头交叉地插进去,然后把支点装上,成为一把钳子。
年轻的丈夫如实地感到:已的手抚摸着的妻子肉体的远端,这个器具粗暴地闯入,这双金属的手为了抓住什么东西,摆弄运动着。他看到了妻子咬着下嘴唇的洁白前齿。他承认,即使在这痛苦的高潮中,世上可爱的信赖表情仍然没有从妻子脸上消失,但他并没有亲吻。青年连这样温柔的接吻都没有因冲动而自然产生的信心。
钳子在血的泥泞中,摸到了柔软的婴儿的头。夹住了头。两个护士一左一右推着康子苍白的肚子。
悠一只顾一个劲儿地相信自己的无辜。不如说念念不忘更合适。
可这时,悠一看看痛苦绝顶的妻子的脸—,又看看曾让他当做厌恶之源的那个部分鲜红地燃烧起来,悠一的心改观了。委身于所有男女的赞叹,悠一曾想过难道自己只是为了让人看才存在的吗?”而今天,悠一的美貌,第一次恢复那机能,是为了“看”而存在。“纳尔西斯”忘了自己的脸。他的眼睛转向镜子以外的东西了。甚至他盯着惨烈的丑陋,能和他看着自己一样了。
以前,悠一的存在意识全部是“被人看”他感到自己的存在毕竟是感到他“被人看着”如今不是“被人看”而是确实的存在,这新的存在意识让年轻人陶醉了。也就是说,他自己看到了。’
多么透明轻盈的存在本体啊!忘记自己脸的“纳尔西斯”甚至可以想到这张脸不存在。苦痛到忘我境地的妻子的脸,哪怕一瞬间也好,只要睁开眼看一看丈夫,她一定会很容易发现与自己同一世界里的人的表情。
悠一放开了妻子的手。像是要触摸一下新的自己似的,他的两手摸了摸汗涔涔的脑门。他掏出手绢,擦擦汗。然后,他注意到妻子的手还捏着空空留下的悠一的手迹,他赶忙往那铸型里伸进自己的手,紧握住那只手。
…羊水滴下来了。闭着眼的婴儿头已经出来了。康子下半身周围的作业,像抵抗风暴的船员作业一般,相当于齐心合力的体力劳动。那不仅仅是力,是人力拖拽着一条生命。悠一看到妇科部长的白衣皱纹上也有运动着的筋肉的动作。
婴儿从桎梏中解放滑了出来。那是紫色隐约泛白的半死的肉团。有什么嘀咕声涌出来。不一会儿那肉团哭叫起来,随着哭叫,渐渐泛出了红潮。
剪断脐带,护士抱着婴儿给康子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