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凯恩说：“有人扮演英雄，因为他是怯懦的。有人扮演圣徒，因为他是凶恶的。有人扮演杀人犯，因为他有强烈的害人yu望。人们之所以欺骗，是因为生来便是说谎的。”——

让保尔·萨特

一

“四！”“美洲豹”说dao。

在摇曳不定的灯光下，几个人的脸色都缓和下来。一盏电灯，灯泡上较为干净的bu分洒下光芒，照she1着这个房间。除去波菲里奥？卡瓦之外，对其他的人来说，危险已经过去。两个骰子已经停住不动，上面lou出“三”和“幺”雪白的骰子和肮脏的地面形成鲜明的对照。

“四！”“美洲豹”又重复了一遍“谁？”

“是我。”卡瓦低声说“我说的是‘四’。”

“那就行动吧！”“美洲豹”下令dao“要记住，是左边第二块。”

卡瓦觉得浑shen发冷。洗脸间在寝室的旁边，中间由一扇薄薄的木门隔开，那里没有窗hu。前几年，冬天的冷风还只能从玻璃破碎的铁窗钻进士官生的宿舍。但如今寒风凛冽，学校里几乎没有一个角落能够避开冬风；到夜晚，甚至会一直chui到洗脸间里，把日间积下的臭气扫个jing1光，温nuan的空气也随之被chui散。不过，卡瓦出生在山区，是在那里chang大的，冬天的气候他早就习以为常。现在，使他mao骨悚然的是恐惧。

“结束了吗？我可以回去睡觉啦？”博阿说dao。他是一个shen材高大、嗓门洪亮的家伙，隆起的大脑袋上chang着一窝油腻腻的tou发，面孔却很小，由于缺乏睡眠而两眼shen陷。他张着嘴ba，突起的下chun上挂着一丝烟草。“美洲豹”已经转过shen来望着他。

“我一点钟站岗。”博阿说“我打算睡一会儿。”

“你们都走吧。”“美洲豹”说“我五点钟叫醒你们。”

博阿和鲁罗斯向外走去，经过门槛时，有一个绊了一下，传来一声咒骂。

“你一回来，就叫醒我。”“美洲豹”命令说“不要耽搁很chang时间。ma上要十二点了。”

“好吧。”卡瓦答应dao。他的面孔经常是一副shen不可测的样子，现在则lou出倦容。“我去穿衣服。”

他们走出洗脸间。寝室里漆黑一团，但是卡瓦不必细看，就可以凭着两排床zhu识别方向；他非常熟悉这个又chang层高又高的房间。这时，房里一片寂静，只是间或响起阵阵的鼾声和梦呓。卡瓦走到自己的床边——那是进门右手一米远chu1第二个床位的下铺——悄悄地从衣橱里摸出ku子、卡其衬衫和短统靴。这时，他感觉到ba亚诺充满烟草味的呼xichui过耳旁。这个黑人睡在上铺。卡瓦在黑暗中看到他的两排雪白的大牙，使他想起一zhong啮齿动物。他毫无声息地慢慢脱下法兰绒睡衣，换了军服，tao上呢子外衣，随后就踮起脚尖——因为穿着靴子走起来咯吱作响——慢慢踩着地板，向“美洲豹”那张床走去。“美洲豹”睡在房间的另一端，隔bi便是洗脸间。

“‘美洲豹’。”

“哎，拿着！”

卡瓦伸出手去，chu2到两件冷冰冰的东西，其中一件很cu糙。他把电筒拿在手里，那把钢锉则放进军服口袋。

“谁在站岗？”卡瓦问dao。

“我和诗人。”

“你？”

“‘nu隶’在替我站。”

“别的班谁是哨兵？”

“你害怕啦？”

卡瓦没有回答，踮起脚尖向门口hua去。他小心翼翼地推开一扇门，可是门轴仍然吱吱地响起来。

“有小偷！”黑暗中有人喊dao“站岗的，打死他！”

卡瓦没有听出那是谁的声音。他望望外面：院子里空dangdang的，检阅场上的那排电灯发出昏黄的光线。检阅场位于宿舍与一片草地之间。nong1雾把五年级士官生居住的三座水泥建筑物的lun廓弄得模糊不清，甚至面目全非。卡瓦来到屋外，shenti贴着宿舍的墙bi，镇定了一下，什么也不考虑。现在，他谁也不能指望“美洲豹”也置shen事外了。卡瓦羡慕那些正在梦乡里的士官生，羡慕那些尉官，羡慕ti育场对面大棚子下面的那些麻木不仁的士兵。他预感到如果再不行动，恐惧就会使他无法前进。他估计了一下距离。他必须穿过院子和检阅场；然后在草地yin影的掩护下，绕过食堂、办公楼、军官宿舍，再穿过一座水泥铺地的小ting院，便到了教学楼。那时大概就没有危险了，因为巡逻队不到那里去。之后便是回来的路了。他心情慌luan，试图不靠毅力和设想，就像一架盲目的机qi那样去执行计划。平时，他整天都是按规定的作息制度随波逐liu，几乎没有考虑过自己的行动，仿佛是任人推着去zuo的。现在则大不相同了，他已经晓得今晚事情的han义，感到大脑格外清醒。

他贴着墙bi开始向前走。他并没有直接穿过院子，而是沿着五年级宿舍的弧形墙bi迂回过去。走到尽tou，他惴惴不安地望了一下：检阅场仿佛无边无际，异常神秘，一排等距离安装的电灯标明着它的范围，灯光周围裹着一团团的nong1雾。灯光之外，在重重的黑影里，便是绿草如茵的开阔草地。天气不冷的时候，哨兵们常常躺在那里，或者睡觉，或者聊天。他确信今天晚上会有一场赌博，把他们xi引到某个洗脸间里去。借助左边建筑物的yin影，他快步走着，竭力避开明亮的地段。学校前面的悬崖脚下伸展着大海，海涛拍岸与狼花飞溅的响声，盖住了靴子的声音。经过军官宿舍楼的时候，他打了一个冷战，急忙加快步伐，迅速穿过检阅场，一tou钻进草地的黑影里。jin接着，一个意料不到的情况使他退了一步，仿佛有个拳tou把他打了一下，刹那间，恐惧开始占了上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