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又有一种在砧家庭乐园被赐倒在地的感觉,仿佛后脑勺又渗出血来。妻子联想到将来可能出现的事态,如果丈夫先死了,为了把残疾儿子置于自己的管制之下,哄骗他说父亲还没有死,那么…似乎掉进无力的深处。
回国后的第二天早晨,我找出跟儿子沟通之路,从此大家和他重归于好。黎明将近,我还没有睡着,在孩子们起床吃早饭之前,我坐到饭桌旁,(儿子和家里所有的人保持距离,歪坐在饭桌旁,手腕上像挂了铅锤,笨拙地拿着筷子,慢吞吞地吃饭。可能是因为吃了“飞弹融”抗癫痫剂,早晨动作缓慢。在这段时间,我和妻子说话,他好像一点也没听到)吃完饭后,孩子们都呆在自己屋里,春假还没有结束。我躺在起居室的沙发上,即到昨天为止由大儿子霸占着的那个,睡着了。
不久,我回忆起儿童时代,某时某地的情景又重新再现在眼前,在那种真切浓厚的怀念中,我颤抖着醒来。我已经热泪盈眶了。儿子靠近沙发一角,坐在地板上,右手的五指弯着、轻柔地抚摩我伸在毯子外面的脚。就好像在摸柔软而易破的精工制品。凝聚着怀念之情,像飞动的蚕一样,我颤动着。在梦醒时分,我听到低而温和的声音,
“脚,没事吧?好脚,好脚!脚,没事吗?痛风,还疼吗?好脚,好脚!”
我也用跟儿子一样的声音低声说:“…义幺,脚,没事呀,因为不是痛风呀,不疼了!”
我一说完,儿子眯缝着眼睛看着我,那眼神跟我在临行前看到的一样,说:“啊,没事吗?好脚呀!实在是好脚呀!”接着,儿子放开我的脚,取来昨晚掉在地上的口琴,开始试吹和弦。不一会儿,和弦伴奏又吹起曲子来。我只能说出巴赫作品集中的一个优美而平和的曲子,义幺用几个音程吹奏,他好像早就知道口琴两边吹口的调性不同,午饭时,我高高兴兴地做了意大利面条,小儿子和女儿已先坐到桌旁,这时我喊义幺过来,他用清脆爽朗而又极温和的声音回答,逗得妻子忍不住笑出声来。
我对妻子说:“关于脚,我已为义幺下了定义。脚为我们架起理解之桥,是今天我们取得沟通的钥匙。不论我为世界上的什么事物下定义,都向义幺说。可是,脚的定义是我最有信心的,与其说这是我的发明,倒不如说是得利于痛风…定义。有关世界上一切事物的定义集。前面已经写过,我预感自己正在回归布莱克,或者说是重新走向布莱克。为了把已实现的事物对照表现出来,应该先把宪法写成通俗易懂的定义集。我想告诉大家,十年前我开始酝酿时,就引用布莱克的书名,把该书定名为《天真之歌经验之歌》。
事实上,既使是采用绘画或童话的形式去写这本定义集也很难完成。七、八年前,在公开场合下,我曾谈过有关孩子和想象力问题。当时,我已经好多次准备开始试写下去,可是我认识到完成这个计划实在是太困难了。然而,我希望自己在人前说过的话对我能起到推动促进作用,所以就把这种心理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