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云烟旧梦
傅镜殊问方灯懂吗,方灯不懂。她只是个酒鬼的女儿,更是个有一天过一天的人,那些所谓的家门荣耀从来就与她无关。但她想了又想,也许这也没什么难懂的,这世上有些东西在别人看来一钱不值,但是在某个人心中却是一切。
雨在入夜时分就停了,第二天一早,太yang急不可待地施展秋老虎的余威。傅家园院墙上的青苔被雨水洗刷得格外苍翠,方灯再从那里经过时,墙下已经没有了等待的人。
这天,她在去学校和回家的路上都未遇见傅镜殊。到了晚上,对面的窗口也没有了透过猩红色天鹅绒帘fengliu泻出来的一线灯光。他去了哪儿?自从方灯搬过来那天起,就从没有见过他离岛过夜,按他的说法,岛外的市区也早就没有了亲人。
“我去他们教室里看了,七哥的座位是空着的。”又过了一天,阿照啃着油炸小鱼对方灯说。他的脸看上去干净了不少,方灯说过,想要吃她zuo的东西,最起码要把鼻涕ca干净。
“灯姐,七哥他会不会想不开…”
“我呸!”
阿照不敢再说晦气的话惹方灯生气,吃完了炸鱼,又恋恋不舍地添着手指,突发奇想地又说dao:“说不定七哥他gen本就不存在…嗯,就像是石tou变出来的。别人都说傅家园里藏着成jing1了的石tou狐狸,所以他说不见就不见了。”
“再胡说八dao当心我抽你。”
阿照挨了一记爆栗,捂着tou跑了。
黄昏中的傅家园铁将军把门,从铁门的间隙看进去,只看得见shenshenting院。园中心的欧式pen水池边chang出的野草尖儿枯黄了。几日无人打扫,前廊的阶梯上铺满了落叶,塌了大半的假山和假山后废弃了许久的西楼更显荒凉。整个院子里看不见嗅不出一丁点儿活人的气息。难怪阿照会相信那些鬼话。
方灯轻车熟路地翻墙入内,老崔出远门了,她可以放心地穿过后花园和屋ding都没了的下人房,一路走到东侧小楼正门。
作为园子里仅有的完好建筑,傅家园东楼在方灯看来不中不西的。一侧是古色古香的亭榭和月牙池,正门却有着欧式的高大廊zhu和双向步阶,这在百余年前想必是当时的时兴设计,也是瓜荫洲特有的历史使然。
“傅七,你在里面吗?”方灯拍打着沉重的雕花木门“喂!你没事吧!要是还活着的话你好歹应一声…”
方灯喊了好几分钟,手拍得发红了,那不知dao什么木touzuo的大门纹丝不动。她又退开几步朝熟悉的那扇窗喊话,依旧没有任何回应。傅七房间的那扇窗远chu1看来平常,近距离观察才发现它离地近五米高,周围没有借力之chu1,就算她shen姿灵活,也决计不可能徒手攀爬上去。
方灯沮丧地扫开落叶,一pigu坐在微凉的大理石台阶上。他能去哪里,莫非真如阿照所说,这座废园本shen就是狐狸jing1布下的迷障,他则是住在里面的jing1怪,只为迷惑她而来。否则为什么这岛上日出日落一切照旧,没有一个人在乎这shen宅大院里有人悄然消失了,只有她耿耿于怀?然而《聊斋》里的狐狸好歹还贪慕书生的yang气和才华,她有什么可以给他?
就在她捧着脑袋越想越离谱之际,shen后传来古怪的“吱呀”声。方灯当即回tou,严丝合feng的两扇木门被打开了一个feng隙,门feng后是傅镜殊略显苍白的脸。
“哎呀,你在里面为什么还让我叫了那么久?你这两天干什么去了?我还以为你死在里面,烂了臭了都没人知dao。”
面对她连珠炮一般的责问,傅镜殊只答dao:“死了就死了,烂掉臭掉有什么关系。”
他的声音不大,语气里竟有几分赌气的意味。
方灯揪着的心放下,又没见过他这副样子,顿时觉得有些好笑。不由分说顺着门feng挤了进去,一边好奇地张望,一边说:“要是我住在这么大的房子里,才舍不得死掉。”
傅镜殊有些无奈地看着门在方灯shen后自然地合上,转shen穿过门厅朝楼dao走去,方灯自来熟地跟在后面。
不知dao是因为四chu1帘幕低垂的原因,还是心理使然,方灯一进屋只觉得光线昏暗,四下都很洁净,但空气中偏偏弥漫着一zhong说不出的味dao,混合了朽坏的木材、淡淡的熏香,还有久远的时光捎来的尘埃气息。这味dao她似乎在哪里闻到过,却一时说不上来。
方灯尾随傅镜殊上楼,这时眼睛已经稍稍适应了屋内的昏暗。她回tou打量刚走过的一楼门厅。果然,挑高的弧形落地窗前覆盖着与楼上相似的绒质chang帘,地板和四周的护墙都是颜色shen沉的木材,中厅异常空旷,左右两侧各有一扇门不知通往何chu1,可想而知当年这里富丽堂皇的摆设,而如今空空如也,只剩天花板上一盏硕大的铜枝水晶吊灯——当然,水晶和灯泡都dang然无存,灯架和天花板脱落的柳条木微微摆dang,方灯生怕它们会掉下来砸破自己的脑袋。
这房子看上去危机四伏,幸好楼梯还算结实,他们两个一同踩在上面,连一点动摇的声音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