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所的湘西边城，当时仍然是很封闭的。我们并不知京沪等地校的风景，那里如何的思涌动，如何的风气日新。大城市的校，新的思是同新的阅读相伴而生的。我们学校依旧是老的书目，旧的图书。当时新的译介我们通通不知。当突然有一天，所谓清理神污染之命当而下，我们惶然不知所措。我们所知的神污染，不过就是几曲行歌，不过就是男生留长发。而对这些东西的禁止，都是学生极其反的。便有学生反问校长：泽东发那么长，蒋介石是个光。谁革命，谁反动？

的同学，注定是要冒着挨批评的风险。记得罗曼·罗兰的《约翰·克里斯朵夫》，我就是从寝室同学手里拿来看的。傅雷先生的译笔，人民文学版社版本。拿在手里，纸张泛黄发脆，散发着淡淡的霉味。那书给我带来的心灵和情冲击，至今回忆起来仍是那么鲜明烈，仿佛雷电与鲜同时迸放炫目光彩。我对音乐、对友谊、对情的启蒙都来自于它。罗曼·罗兰对克里斯朵夫与奥多和奥里维之间友情的描写，对葛拉齐亚情的描写，我现在仍觉得是至纯至的人间绝唱。这书在很长时间内影响了我的思想和情。我还清楚地记得里面的一些话，比如“没有一场刻的恋，人生等于虚度一样”；“只有有伟大的心的人，才称为英雄”；“扼杀思想的人，是最大的杀人犯”那时候单纯，一小说，一句名言，真会影响自己的人生观。从那时起，我总是有意识要求自己，一定要独立思考，持自己的见解。

我最初喜的是读外国文学，托尔斯泰、陀思妥耶夫斯基、尔扎克、狄更斯、雨果、斯汤达、哈代，等等，大凡图书馆能找到的书，都读完了。但图书馆藏书太少了，托尔斯泰的作品除了《战争与和平》、《安娜·卡列妮娜》、《复活》，再没有其他的；尔扎克的也只有《老》、《欧也妮与葛朗台》。这些外国文学作家，影响我至至重的是托尔斯泰，他的文学光辉和人格光辉照耀了我很多年。从托尔斯泰那里，我领悟到伟大的文学家，必须是伟大的人主义者。

突然有天，我对外国文学失去了兴趣，回到对本国文学的。从先秦文学开始，原先是因为需要考试，死记背的功课从来就在。现在重新上它，终于找到手不释卷的意思。曾背过《论语》和《孟》，还算有些许心得。也着读《易经》，终究没有读去。都说老来读《易》，我想再过三十年可能都不会去读。还值得一说的是曾伴我多年的那《红楼梦》，开本不大，一共四卷，绿封面。它是我多年的枕边书，直翻得封面脱落，书如卷云。我工作之后，曾在政府机关谋生。有回去印刷厂印文件，我结一位女装订工，请她帮忙重新了封面。女工很用心，拿账簿的纸，把我的破旧《红楼梦》装帧一新。她还把内页整理了，切去少许边白，书角不再翻卷。可惜，那书被人借走，杳如黄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