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所谓官场小说——小说集《官场无故事》自序王跃文
我总是辩解:自己写的并不是什么官场小说。官场只是我小说人物活动的场面而已。写人才是我小说的真义。可是人们指着我的《国画》、《官场春秋》和《没这回事》,偏说我是专写官场的作家。我便没法抵赖了。于是索xing将新出的这本书名冠以官场二字,就叫《官场无故事》。
且不guan辞书上对故事二字的权威注解,我却是很小就从祖母那里知dao,故事就是大人编造出来哄小孩的。而官场万象,白云苍狗,妙不可言,并不需要作家有太多的想像力。这于作家的创作,实在是件讨巧的事。作家纵有天助神佑,也抵不过那么多聪明人的奇思妙想。单以文凭、智商和学问论,如今的官场可谓jing1英荟萃之所。围绕着权力这gen魔杖,官场各色人等都会变得极其智慧,随时可以观赏他们出色的表演。当然,dingding出色的表演是不留痕迹的,不是有心人还真看不出。海底风暴雷霆万钧,而海面上往往风平狼静、yang光灿烂。
说来惭愧,我平生只会zuo一件事:写字。白天写庙堂文章,晚上写小说和别的文字。中国从来只有庙堂文章才是文章正宗,别的文章都是旁门左dao,只pei得上“小”、“散”、“随”等很百姓味的字眼,所以就是“小说”、“散文”、“随笔”于是中国作家们再怎么自命不凡,在有些人眼里,总是“小”的,是自由“散”漫的,是可以“随”便将他们怎么样的。幸好孔圣人作过中国最早的诗歌编辑,诗才不被加上辱没xing的前缀,诗也就不失其高贵。所以,中国从秦始皇开始,从来就没有出过一位写小说的皇帝,他们写诗。
我很惭愧,写不出诗,只喜欢写小说,也写写别的小文章。听说打麻将已经算是ti育活动了,再也不用担心麻将销磨国人意志了。但没有人通知我,所有人晚上都得从事这项全民健shen运动,所以我白天该zuo什么就zuo什么,晚上想写作就写作,想看书就看书,什么也不想干了就独坐窗前凝望天空。书房西窗,群楼如林,天余一角,有时还可以侥幸望见些星星。
谁不卡尔维诺就寒伧——《朝夕之间》后记王跃文
我见识过一zhong高论,大意是说按照西方的文学定义,只有卡尔维诺的《寒冬夜行人》才是小说,而中国传统的小说只是故事。我有自知之明,依着这个高论去评判,我的小说就不是玩意儿了。这里面的小说和故事是个什么概念,也许太shen奥了,我琢磨再三,不得要领。如果我的小说不再是小说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可叹的是人类几千年的文学记录顷刻间化为乌有,只剩了个孤独的卡尔维诺。不知卡尔维诺九泉有灵,他会愿意吗?卡尔维诺在他的美国讲稿中说自己对未来文学是乐观的;既然如此,我相信他对人类文学过去的成就也该不会如同某些高人那么漠然吧。相反,卡尔维诺对文学先贤的不朽事功恰恰推崇备至。
我本是很不喜欢某些高人言必称希腊的,但既然有人提到了卡尔维诺,那么话题还是从卡尔维诺说起。这位被有些中国高人鼓chui得神乎其神的大师说自己年轻时也想通过写作表现自己的时代,并想“满腔热情地尽力使自己投shen到推动本世纪历史前进的艰苦奋斗之中去”“文笔应该min捷而锋利”这个时候,卡尔维诺tou脑中的文学是沉重的。但他很快就觉悟了,发现自己年轻时候对文学的理解是错误的。于是,卡尔维诺就成了让某些中国高人推崇的世界级大师了。
也许很多中国作家知dao自己注定成不了大师,便不想去剽窃《寒冬夜行人》之类。至少我现在仍愿意像卡尔维诺年轻时那样幼稚着。作家写小说主要是给普通百姓看的(当然也有高明的作家专门替某些高人的研究而写作)。可是我始终不明白,很多连百姓都懂的dao理,到了高人那里竟然糊涂了。比方说,普通百姓嫌中国那些关注现实的小说写得太收敛了,而高人们则指责这些小说过多地反应了yin暗面;普通百姓说某些现实题材小说把某类人的嘴脸刻划得维妙维肖,而高人们则担心有人会依样画葫芦;普通百姓认为作家应有社会良知,而高人们却总疑心作家有什么不良居心;普通百姓赞赏作家犀利的笔锋,而高人们却偏说作家在玩味某些消极东西;普通百姓知dao小说同社会调查报告是有区别的,而高人们则批评有些小说没有全面地反映生活。普通百姓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