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一个村庄的告别王跃文

我很喜卢年初这淡若一湾清的叙事。这让我想到中国艺术家喜用的白描，有一透明的质和张力。卢年初自己说，他追求的就是一不讲究的风格。除去了一切多余的彩和繁复的夸饰，只留下素朴、本真和沉静。这是文学的上境，也是人生的上境。

村庄的告别。

我把卢年初的散文集《带着村庄上路》当小说读。这里有一个人的成长，一个村庄的消亡。这是一本气淋漓的书。良田，绿树，飞狗吠，炊烟缭绕，都氤氲在一派气里。更不说湖上的无际白光，芦苇，渔船，撑篙网上着的银鱼了。村庄从里诞生，最后又消失在下。只有人在长大，离开，把记忆带着上路。所以说，这本书实在应该是一个人与

我里的石纲，实在是位慧寻梦人。他的目光超越时光速，为我们追回了人类远古的初梦。那是人类在亘古鸿蒙时代对宇宙、对自然的最初记忆。时光转。也许那打量宇宙的第一已经被我们淡忘了，包括我们对人类自命运最本真最彻底的追问。文明的落灰一代一代叠加，我们究竟还会有多大的能力拂去尘埃、找回我们和宇宙最初的面目呢？

——卢年初散文集《带着村庄上路》序

？这就是我们的来么？我们为什么就恰好是在这样的天地之间了呢？而天何其重，地何其阔，夜何其黑，人何其渺小孤独。山川寂寥，倾耳无声。石纲的梦境里有着人类最原始最沉的孤独荒谬的宿命。这孤独荒谬之是从盘古开了天地的那一刻起就和我们如影随形、刻骨髓了的。

作家总是被记忆纠缠。童年因为生命力最蓬、观察最锐、心灵最纯洁，留下的记忆也就最鲜明亮彻。应该说，童年的目光有一直指事心的透视力量，而成年的一切经验都只是童年记忆的延续。童年的记忆里，细节是否真实，已经不再重要，要的是它已经形成了我们人生的情模式、价值取向和德判断。也许正因如此，与它相关联的一切才能被称之为文化，称之为历史。卢年初的记忆里，童年是温的，所以他的村庄也弥漫着一宽厚、一亲情。那些年代里所有的贫穷和饥饿，痛苦和残忍，历经多年的时空转，也只变成了一缓缓的钝钝的痛，一哀而不怨、温柔敦厚的叙事。从这意义上讲，卢年初其实也是带着一淡淡的伤，向自己的童年告别，向一段历史和一文化告别。

梦境其实是现实最重要的一分。它往往以一突如其来的方式使我们顿悟。它显现的总是人们灵魂最原始、最幽微、最不易察觉或最不愿察觉的那一分。当它以最真实的形态突然呈现在我们面前时，其实是在向我们兆示或问。

平小说序王跃文

这告别细腻而温柔。村庄里的与事，每一个人，一条狗，一棵树，一片禾场，都有自己的名字、个和故事。那条黑狗，俊秀，稚拙，忠诚得有些死心儿，我们实在无法不把它看作一个人，一个让人痛都不是的小兄弟。那棵总被孩们剥下来“叫叫”的老柳树，当年望着孩们在自己边胡闹时的目光，也是宽厚慈祥的吧。还有自己的家族、外婆、父亲、母亲、儿时的伙伴、村庄里的男男女女，他们沉甸甸的喜忧愁，被化繁为简。作者清朗简约的线条，把他们勾勒得如此生动。卢年初特别擅长写人，也喜把那些猫狗柴禾、塘老树，通通当作人来写。他笔下的村庄是最人化的村庄。

有位文学批评家对我说，作家们写作关注现实的小说，实在是徒有一腔血，因为素有看客传统的中国读者往往忽略了作家的良苦用心，只是醉心于猎奇与窥探。而书商则告诉我，小说只要傍着官场的边儿

石纲的画自然是中国的墨画，他的画里有庄独与天地相往来的意境。用中国画的化境，所谓“气韵生动”来评价石纲也许并不为过。但是，我们看惯了中国画的写意和抒情，实在又觉得石纲有些陌生甚至怪诞。那究竟是为什么呢？他又是师法了谁借鉴了谁呢？我们其实都不用去。艺术家们只有一样是相同的，那就是创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