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河边小草房里的老tou

第一节

开学后不久，我们就知dao了，那个住在河边小草房里的老tou，就是原先的校chang王儒安。那是―个又瘦又小的老tou。真是又瘦又小，难得见到的又瘦又小。那么一片红瓦房，那么一片黑瓦房，那么多树木，那么多花草，那么多田地…我们很难将这样一份可观的家当与他瘦小干瘪的shen向躯联系在―起。我们甚至觉得将油麻地中学跟他的名字连在―起，简直是―个天大的谎言。

然而，事实的确是：所有这―切，皆因为有了他，才得以实现，才得以存在。

除了宿舍后面那片guan木丛，我们已看不到一点荒野的痕迹。

十多年时间里，王儒安将它变成了一chu1环境优雅的所在，―所花园式的学校。除了萧条的冬季，在其他任何―个季节里，学校的所有建筑都掩映在树林里。若从远chu1眺望，只能偶尔从树叶的feng隙里见到一角红瓦房和黑瓦房。到chu1是树木，谁也无法数得清这里到底chang了多少株树。夜shen人静，若有风掠过校园，便到chu1是―片树叶的响声“哗啦啦”像是―片雨声。倘若风大些，这声音便大得如涌动的chao水，让人感到有点害怕。林子从四面八方招来了各zhong各样的鸟雀，从早到晚，我们总能听到不同的鸟鸣。

眼下正是春天，草木在yang光与春风里苏醒和生chang着。大dao两旁的白杨，已是满枝tounen黄油亮的叶子。所有池塘边的垂柳已开始飘动柔韧的枝条，池塘边的上空笼了一团团鹅黄色的树烟。如果是潆潆雨的天气，站在宿舍门口往外看，这迷离的树烟让人觉得世界在一片迷人的虚幻之中，能把―颗颗少年的心久久地引到幻想的境界里而收不回来。那一方方池塘，还显得有点贫寒，清水涟涟，映着淡蓝色的天空，但在风中摇晃着的似乎还有点怕冷的尖尖小荷，以那份鲜nen的绿色和孩子般的摇晃，预示着―个绿荷满塘的未来。

对油麻地中学，我们心满意足，无话可说。

对王儒安，我们心存感激，充满敬意。

然而，他已不再是油麻地中学的主人。他已没有资格再踏进校chang办公室，而只能出入于河边那间风雨飘摇的小屋。我第一次见到他，竟是在―个很不光彩的地方：厕所。我去厕所撒niao，当时附近的几千农民正在出粪，我看见―个干瘪的小老tou守在厕所门口认真地收筹子记担数。我这个人的害羞mao病无chu1不在，明明憋了一泡niao，见了人却撒不出。可既然已解下ku子，又不好意思当了人的面没有一个结果，便只好很难为情地站着，闭起双眼，在心中默念：niao吧，niao吧…可是人来人去的就是niao不出。

这时，老tou走过来，说：“别急。你在心里想着liu水声，niao就niao出来了。”他还闭起双眼，在嘴里说着：“哗啦啦，哗啦啦…”

然后，像请人入席似的一摆手，意思是说：请来吧。我看了他―眼，把shen子微微侧过去，照他说的，在心里想着liu水声：哗啦啦，哗啦啦…还真灵，我niao出来了，又急又猛“哗啦哗啦”的。老tou对他的经验很得意，说：“没错吧？”我一边niao，一边点tou，还一边看着他：他的眉mao是灰黑色的，cu而nong1重，其中还有几gen特别chang的，眼窝很shen，面相很慈祥。

我煞好了ku子。

“你是刚入学的新同学？”

我点点tou。

老tou忽然发觉有―个农民没有给筹子，便走过去叫dao：“筹子！”

那农民笑了笑“别想在你眼pi底下偷走一担粪。”他只好掏出一gen筹子来jiao给老tou。

回到教室，我问ma水清：“看厕所的那个老tou是谁？”

ma水清告诉我：“他是王儒安。”

我不相信。

刘汉林和谢百三走过来，都说：“就是王儒安。”“你们知dao他是怎么下台的吗？”

谢百三和刘汉林都不知dao。

过了很chang―段时间，我才慢慢地从别人那儿一星一点地知dao了这―变故――三年前的―个冬天，―个高二学生去教室上早自习，突然发现教室里蜷着两个女人。他问dao：“你们是谁？”可对方都不回答。他又问了一遍，仍不见回答，便走近去看，只见那两个女人面色蜡黄得怕人，便立即逃到教室外，并高喊：“死人，死人，两个死人！…”人们闻声赶来，纷纷拥进教室。许多人挤到前去，看了看说：“两个要饭的，大概是母女俩，冻死了。”

王儒安来了。他蹲下shen去，将手分别放在两个女人的鼻子前面试了试，说：“还有一口气，快抬到我房间去。”两个女人被人抬到了王儒安的床上。王儒安也不嫌她们脏，把两床干干净净的被子都压到了她俩shen上，还在屋里生起火来。她们被温nuan过来了。王儒安让勤杂工白麻子熬来了一小盆米汤，让两个女学生给她们一勺一勺地喂下去。两个女人便―点一点地有了yang气，脸色慢慢地好转起来。

她们果真是母女俩，母亲四十多岁，女儿十七八岁。在这里将养了几日，母女二人完全恢复了ti力，那十七八岁的姑娘，脸上居然有了红run。有人问她们为什么出来要饭，母女俩低tou不答，王儒安便用手轻轻zuo了个动作，让人不要再去追问。当母女俩要离开学校继续去讨要时，王儒安讲话了：“冰天雪地，无路可走，就留下来在学校干活吧。隔bi有间屋子，你们先住下来…”

那母女俩要下跪，被王儒安边忙扶起…

大约过了一年，校园里便有了风声：老光gun王儒安养起那母女俩是shen藏心机的，并有鼻子有眼睛地说出许多事来。那意思概括起来是：王儒安不光占了那老的，还占了那小的。事隋不小，风声渐大，王儒安被叫到了上面，同时上面还派来一个调查组。

就在调查组准备盘问那母女俩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