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了下去。他用手又轻轻拂了几下僧袍,低头向桑桑作了一个揖,便走了过来。
桑桑不敢看慧思和尚的脸,目光平视。由于个头的差异,桑桑的目光里,是两只摆动的宽大的袖子。那袖子是宽宽地卷起的,露出雪白的里子。
“小施主,请进。”
桑桑壮大了胆抬起头来。他眼前是副充满清爽、文静之气的面孔。桑桑长这么大,还从未见过这样的面孔。他朝慧思和尚笑了笑,但他不知道他这么笑究竟是什么意思,只是觉得自己应该这么笑一笑。
慧思和尚微微弯腰,做了一个很恭敬的让桑桑进入僧院的动作。
桑桑有点不自然。因为,谁也没有对他这样一个几年前还拖着鼻涕的孩子如此庄重过。
桑桑束手束脚地走进了僧院。
慧思和尚闪在一侧,略微靠前一点引导着桑桑往前走。他问桑桑:“小施主,有什么事吗?”
桑桑随口说:“来玩玩。”但他马上觉得自己的回答很荒唐。因为,这儿不是小孩玩的地方。他的脸一下胀红起来。
然而,慧思和尚并没有对他说“这不是玩的地方”只是很亲切地:“噢,噢…”仍在微微靠前的位置上引导着桑桑。
桑桑不好再退回去,索性*硬着头皮往前走。他走到了殿门。里面黑沉沉的。桑桑第一眼看里面时,并没有看到具体的形象,只觉得黑暗里泛着金光。他站在高高的门槛外面,不一会就看清了那尊莲座上的佛像。佛的神态庄严却很慈祥。佛的上方,是一个金色*的宵顶,于是佛像又显得异常的华贵了。
桑桑仰望佛像时,不知为什么,心里忽然有点惧怕起来,便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几步,随即转身就要往院外走。
慧思和尚连忙跟了出来。
在桑桑走出院门时,慧思和尚问了一句:“小施主从哪儿来?”
桑桑答道:“从油麻地。”
慧思和尚又问道:“小施主,往哪儿去?”
桑桑答道:“去板仓。”
“板仓?”
桑桑点点头:“我去板仓找纸月。”
“纸月?”
“我的同学纸月。”
“你是桑桑?”
桑桑很吃惊:“你怎么知道我是桑桑?”
慧思和尚顿了一下,然后一笑道:“听人说起过,桑校长的公子叫桑桑。你说你是从油麻地来的,我想,你莫不就是桑桑。”
桑桑沿着青石板小道,往回走去。
慧思和尚竟然一定要送桑桑。
桑桑无法拒绝。桑桑也不知道如何拒绝,就呆头呆脑地让慧思和尚一直将他送到大河边。
“慢走了。”慧思和尚说。
桑桑转过身来看着慧思和尚。当时,太阳正照着大河,河水反射着明亮的阳光,把站在河边草地上的慧思和尚的脸照得非常清晰。慧思和尚也正望着他,朝他微笑。桑桑望着慧思和尚的脸,凭他一个孩子的感觉,他突然无端地觉得,他的眼睛似乎像另外一个人的眼睛,反过来说,有另外一个人的眼睛,似乎像慧思和尚的眼睛。但桑桑却想不出这另外一个人是谁,一脸的困惑。
慧思和尚说:“小施主,过了河,就是板仓了,上路吧。”
桑桑这才将疑惑的目光收住,朝慧思和尚摆摆手,与他告别。
桑桑走出去一大段路以后,又回过头来看。他看到慧思和尚还站在河边的草地上。有大风从河上吹来
他的僧袍被风所卷动,像空中飘动的云一样。
五纸月病好之后,又像往常一样上学回家。但这样过了两个星期之后,不知道是什么原因,纸月几乎每天上学迟到。有时,上午的第一节课都快结束了,她才气喘吁吁地赶到教室门口,举着手喊“报告”开始几回,蒋一轮也没有觉得什么,只是说:“进。”这样的情况又发生了几次之后,蒋一轮有点生气了:“纸月,你是怎么搞的?怎么天天迟到?”
纸月就把头垂了下来。
“以后注意。到座位上去吧!”蒋一轮说。
纸月依然垂着头。纸月坐下之后,就一直垂着头。
有一回,桑桑偶然瞥了纸月一眼,只见有一串泪珠从纸月的脸上,无声地滚落了下来,滴在了课本上。
这一天,桑桑起了个大早,对母亲说是有一只鸽子昨晚未能归巢,怕是被鹰打伤了翅膀,他得到田野上去找一找,就跑出了家门。桑桑一出家门就直奔板仓。桑桑想暗暗地搞清楚纸月到底是怎么了。
桑桑赶到大河边时,太阳刚刚出来,河上的雾气正在飘散。河上有一只渡船,两头都拴着绳子,分别连结着两岸。桑桑拉着绳子,将船拽到岸边,然后爬上船去,又去拉船那一头的绳子,不一会就到了对岸。桑桑上了岸,爬上大堤,这时,他看到了通往板仓的那条土路。他在大堤上的一棵大树下坐了下来,悄悄地等待着纸月走出板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