乎有了一定的可能性。近来娘嘴里常忽然间冒出这类的话来:“你们荀大爷不知道是不是还住在钟鼓楼那边?”“你们磊子哥不知道找上个什么工作?”“荀大嫂不知娶进了儿媳妇没有?”…
杏儿越来越成为一家之主,她早用不着在娘和枣儿面前害臊,这天枣儿既然当着姐姐面提起了姐姐的婚事,她便爽性给他们一个明确的回答,并提出了自己的计划:“枣儿的事俺操持,俺的事说实在的也不宜再拖。俺虚岁都上24了,咱们村有几个俺这么大还没出阁的?两个巴掌都凑不齐了。可你们也知道俺眼皮沉,心气高。俺要找就得找个可心可意的。俺这辈子还有个心愿,就是进趟北京城。所以俺打算大秋以后去趟北京,一来看望看望荀大爷荀大妈,二来为枣儿置办点鲜亮的家当,三来呢…也撞撞俺的大运。”
娘和枣儿听她说一句点一下头。就这样,杏儿进京了。她提了老大一个旅行袋,旅行袋里有十盒鹌鹑蛋。按说她出了火车站该直奔钟鼓楼那边去,可是走到公共汽车站一看,站牌上写着的站名里净是让她心荡神驰的站名:王府井、天安门、中山公园…她不由得自己不直奔天安门。她在天安门前排队照了两张像,一张用天安门作背景,另一张用人大会堂作背景。照后一张时,她下意识地想:“这张该是两个人并排站着照啊…”她提着个大旅行袋逛了中山公园,又拐进了故宫,糊里糊涂地从东华门钻了出来,正懊悔自己不该瞎胡窜时,偶然听到身旁的人谈话,才知道王府井就在前面不远的地方,于是她兴致勃勃地走到了王府井,无限激动地走进了百货大楼,她一口气登上了三楼,还下意识地在三楼那儿跺了跺光亮如镜的水磨石地板,内心里得到了一种极大的满足。她从三楼往一楼逛,她想起了娘告诉她的话:“你荀大爷喜欢喝酒,你荀大妈最喜欢吃甜的。”于是她在一楼买了四瓶最贵的白酒,想方设法把它们塞在了旅行袋的边上,又去买了三个装在漂亮的盒子里的花蛋糕。这样尽管当她走出百货大楼成了一副怪样子——一手里直提着个鼓鼓囊囊的旅行袋,一手弯臂提着三盒捆扎在一起的花蛋糕,行走格外累赘,她心里却美不可言。她想她这样走进荀大爷家门时,该可以完全问心无愧了。
她在热心的人们指引下,来到了8路汽车站,并且恰好遇上了一辆不算太挤的车,又顺利地坐到了鼓楼跟前。剩下的事,就是找那条胡同和那个院门了。
啊,这就是鼓楼。鼓楼比她想像的还大,这让她高兴。在鼓楼后身她发现了一口大铁钟。那一定是打钟楼上取下来的。大铁钟也没个亭子存身,就那么暴露着,让她觉着可惜。她看见了钟楼。她觉得钟楼真秀气。不知为什么,她觉得可以把钟鼓楼比作一对夫妻,鼓楼是夫,钟楼就是妻。他们永远那么紧挨着,不分离。她经过了一个叫“一品香”的小烟酒店,问了好几次路,拐了好几个弯,才终于找到了荀大爷住的那条胡同。
当她走进那条胡同时,她不禁有些惊讶,原来北京不尽是那么宏伟壮丽,也有这种狭窄、灰暗的地方…她找到了那个院门,院门口站着一群人,其中不少是小孩子,有个孩子用一根竹竿挑着一挂鞭炮,仿佛随时准备燃放。她很快便看见了大门两边贴出的红字。不知怎么搞的,她的心下意识地一紧,一路上她都没觉得手里的东西沉重,刹那间却顿感胳膊疼痛…怎么这么巧,今天磊子哥他——
“你是贺喜来的吧?”挑着鞭炮的小竹主动跟她搭话“快进去吧,新娘子这就快到啦!”
这时薛纪跃的大姑一家早已到达,并站在了等候迎亲小轿车的人群中。那大姑看出来这位姑娘不像城里人,而且薛家亲朋中并无这样一个角色,便走拢前去问她:“姑娘,你找谁呀?”
杏儿回过神来,对她说:“俺找荀家,荀兴旺是俺大爷…”
“啊,你是荀师傅的侄女呀?对对对,是这个院,你进门往右边拐,你大爷就住右边那个小偏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