闷。
当蒋飒12岁左右随着父母从南方下放地重新返回到北京,暂住在南郊屠宰场的一间小屋里,并且经常跑到场南的内部火车站观看运羊的闷罐车卸羊,又扬着树枝子帮人家轰羊入圈时,她对男女的区别还是混混沌沌的;但是有一天她又尖着嗓子欢叫着轰了一阵羊以后,突然下体有了一种异样的感觉,令她不适而惊慌…她扔掉树枝跑回那间暂住的小屋,母亲蒋盈波正在屋里和面准备包饺子,母亲看见她一脸的汗水把那惶恐的表情衬托得格外强烈,不由得马上问她:“怎么啦?出什么事啦?”
她捂着短裤的裤裆,上气不接下气地对母亲说:“妈,我、我…我流红水儿了…”
那一天经过母亲的指点,她才知道女人的身体和男人的身体有根本的不同。
…不是故意,并且不曾浮跃到心理的上几层,在日常生活中,她渐渐感到父亲的身体比母亲的身体更有一种无形的鉴赏价值。在炎热的夏季,父亲在家里不仅经常只穿一个汗背心,更有干脆赤膊的时候,这时在一瞥一触之中,就觉得父亲肌腱的紧凑饱满和浴后体毛体臭的毕现,都格外好看好闻,令人欣悦钦羡。后来父亲面容明显衰老,皱纹日多日深,头发日疏日白,但直到突然病倒以前,那胴体都仍然还不失其强壮和雄悍…在父亲和母亲因为这个那个发生争执乃至吵骂时,她总是超越是非判断而不假思索地站到父亲一边。再渐渐大起来,她就总从心底里觉得母亲有负于父亲,是一种根本性的单向欠负,她冷眼旁观,心存不平,因而对待母亲,即使是简单地喊她去吃饭,她也总是报之以一脸的阴郁,这当然也就更促深了母亲对她的嫌厌与对嘹嘹的超过实际的高评价与公然的偏向…
小舅蒋盈海是个作家,曾经同二舅蒋盈工一起议论过她母亲蒋盈波和父亲屈晋勇日渐疏离的感情状态,那是在小舅家中。她当时同小舅妈在厨房里包饺子,小舅、二舅没把她当成一个心性上已然成熟的角色而加以避讳,所以议论的声音很大。她却随着手中包饺子的动作把那些议论都紧紧包裹到了心中。
小舅议论说:“阿姐这几年一天到晚满脑门子心思是职称的事。也难怪,偏赶上更年期,你想她学校里挨挤兑,身体上又不适,脾气暴躁,动不动跟勇哥无端地发作,也就难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