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你的行动是严丝密缝的,没有破绽,我相信他们一定会有所行动。”
“会不会是惠子…”
“她怎么了?”
“她下不了手,”老孙说“你不是说,她和陈家鹄很相爱吗?”
“如果她跟萨根是一伙的,那么这种相爱就是假象。”
“哪里还有如果,不是已经肯定了吗?”
陆所长突然站下来,望着远处被树影罩得黑乎乎的陈家鹄的“宿舍”思量着说:“那天你说她和萨根一起来被服厂找陈家鹄时,当时我确实由此认定惠予就是间谍,但后来我又有了新的想法。”
“什么想法?”老孙问。部下最怕上司改变想法。
“我一直在想,”陆所长说“如果她和萨根是一伙的,他们就没必要找汪女郎假冒陈家鹄的妹妹去邮局打听地址,她完全可以亲自去嘛。她亲自出面比谁都合情合理,你说是不是,何必多此一举呢?”
“可…如果她跟萨根不是一伙的,怎么会和萨根一起来找这儿呢?”老孙皱着眉头说。
“有可能她被萨根利用了。”陆所长心事重重地说。
老孙想了想,又提出异议“如果她跟萨根不是一伙的,她应该偷偷来会陈家鹄才对。”
陆所长摇头:“这没有必然关系,半夜三更的,她一个女人家,又人生地不熟的,即使想来也不一定敢来,敢来也不一定来得了。”
老孙犹疑地看着所长:“难道你认为惠子不是间谍?”
陆所长说:“也不能完全认定,看以后事情的发展吧。我想,这次行动怎么都会有个结果的。”说罢,两人径直往后边的小院走去。一进院门,他们就看见石永伟一个人在明晃晃的院地上踱着步,仿佛在想着什么。陆所长走上去跟他打招呼“石厂长,不好意思,我们可能要多耽搁一两天。”
“没事,”石永伟淡淡地说“就怕你们要钓的鱼不来咬钩。”
“你怎么知道我们在钓鱼?”陆所长一阵惊诧,死死地看着他“有谁给你说了什么?”
“谁也没跟我说什么,是我自己看出来的。”
“你去那个房间了?”
“就在围墙外面都能看得到。说实话,上次你们给陈家鹄送子弹,我就预感到他以后会有很多是非。是不是有人想陷害他?”
虽然老孙知道自己并没有跟他说过什么,但怕他看到了太多,说出来难免会让领导不悦,给自己找麻烦,便插话:“你放心,我们都在保护他,他不会有事的。”然后有意把话岔开,问他:“哎,听说你有两个哥哥在军队里。”
石永伟点头,叹了口气说:“已经有两三个月没有音讯了,也不知道他们在哪里,说不定都牺牲了。”陆所长听了,不觉一惊,久久看着他,问:“你父母亲呢,都健在吧?”问得石永伟顿即变得黯然神伤,沉默半晌才答:“父亲给鬼子炸死了,就在来重庆的路上。”真是问错话了,陆所长连忙向他道一声对不起,随后又问:“你现在重庆有亲人吗?”石永伟扭头看了看屋里“有,母亲和一个小妹,都睡了。”
既然老人家已睡,陆所长觉得不便久留,便告辞离去。石永伟却追出来,有些迟疑地望着两人,欲言又止,到底还是言了“你们可不可以告诉我,家鹄究竟在你们那儿做什么?”看老孙转头望着陆所长,石永伟又补了一句:“我不会跟人说的,我保证。”陆所长盯着他,坚决地摇了摇头“对不起,我不能跟你说,希望你也不要再找人去打听,后会了。”说罢头也不回地走了。他其实是不敢回头,怕石永伟再向他求情。
陆所长根本没有想到,这一走,竟是他们一生的永别。毫无疑问,如果知道这是永别告诉他又何妨呢?从他们分手后,石永伟留在这个世上的时间只剩下最后的几个小时。对一个即将离世者还如此决绝,使陆所长事后愈发地感到无地自容。为什么陆所长要握着石永伟冰凉的手号啕大哭?因为他想求得石永伟和自己的原谅啊。
月华似水,天高气爽,凉爽的晚风惬意地吹拂着,远近的山野、竹林、农家无不浸融在这清风明月里,宁静柔媚,如诗如画,美得有些让人心动,又让人心悸。皎皎明月,宜于对酒当歌,吟诗作画,谈情说爱,但显然不是杀人越货的好辰景。陆所长与老孙从后院绕出来,明亮的月光把他们的影子照得结结实实,铺在地面上,仿佛是有重量似的。陆所长料定今晚敌人不会有行动,对老孙交代一番,走了。送走陆所长后不久,老孙回到办公室,一支烟还没有抽完,小周从外面匆匆闯进来,说外边出了一点小小的状况:刚才被服厂西面的树林里突然溜出两个人影,分头顺着围墙在磨磨蹭蹭地走着,那样子不像在散步,也不像在偷窥什么,倒像在地上找寻什么东西。
老孙问:“会是什么人?”
小周说:“不知道,我想上前去查问一下,但又担心在敌人行动前暴露了目标,所以前来汇报。”
老孙看看小周,笑道:“难道今天晚上会有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