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妨说来听听。”

“嗯。”“要派人盯着她，别让她跑了。”

“可惜陈家鹄不知我今天来找你，否则他也一定会托我向你问好的。”

“我向小林代了，一定要跟着她，摸清她家在哪里。”

更大的伤亡当然在外面。

事发在陆从骏离开被服厂回单位的途中，他们的车刚开城，呜啦呜啦的防空袭警报突然响彻城市上空。照常规，至少还有十几分钟敌机才会凌空，但这一次不知怎么的，敌机来得特别快，几乎在警报拉响的同时就隐隐约约可以听到敌机的轰鸣声，转间，警报声已被愈来愈大的飞机引擎声淹没。陆从骏从车里看到，前的城市像被了的蜂窝一样，所有人惊叫着从屋里逃来，又惊叫着向同一个方向逃跑，像决堤的河，源源不断地、仓皇地穿过大街，朝附近的防空涌去。

一大早，陆所长便带上老孙去实地视察。先是在外围绕围墙溜达一圈，末了又院里去转了一圈。守门的老已经熟悉老孙(或许还记着上次小周拿枪抵他太的事)，满脸堆笑迎接他们的到来。两人院后又是漫无目的地转，曲里拐弯，不经意间穿过长的小径，来到了后面家属区。上次陈家鹄躲藏的那个小院依然如故，柚树还是那么绿，只是一树黄灿灿的柚剩下不多了。陆所长立在柚树下，不禁想起当时陈家鹄跟他拼命的情景，心里升起一盲目的乐观情绪。显然，他在为自己当时的克制庆幸。

二

这一天该诅咒！

，也这么了。这天晚上，教授为自己像少年一样骁勇善战而震惊，钟女士几次痛不生，最后一次咬破了嘴，血不止，嘤嘤地哭了，像个少女一样。在睡梦袭来前，海斯朦朦胧胧地想到一句话：是神的隶。

石老板蹙着眉思索起来，他虽然不知陆所长的真实份，但他明白陆所长肯定是个不一般的人，要不然以陈家鹄的固执倔，最后怎么可能乖乖地去了他那里？陆所长似乎猜到他的心思，安他说：“我可以向你保证，我们不是黑社会，如果我们之间有什么秘密的话，也绝非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主要是为你和我们大家的安全考虑。有些东西说了你理解不了，听到耳朵里反倒成了包袱。总之一句话：不会给你添麻烦的。你尽放心。”

石永伟一见陆所长，立刻情地起相迎，握住他的手，哈哈地笑，说他早就知陆所长会再来找他的。陆所长心领神会，说：“找是找你，但不是你想的事，我今天来找你跟惠无关。”闲话过后，陆所长拖过一张凳坐下，开诚布公地说：“我知你是个大忙人，这么大的工厂，这么多人，里里外外上上下下都要理，所以我长话短说。”石永伟很客气，让他有事尽说。陆所长就脆地说：“我讲三吧：第一，真人面前不说假话，虽然我们情不，但我心里已经把你当朋友看了，陈家鹄就是我们之间的桥，友谊之桥，第二，我们现在需要在你这儿事，主要是要派人接替你的门卫。说好听，我派人来帮你站几天岗吧，怎么样？”

不仅仅是因为提前预约了石永伟的死期，更是因为有一千一百三十一名无辜平民葬于敌机惨无人的狂轰滥炸。这一天是一九三八年九月二十七日，是重庆历史上最悲惨、最黑暗的一天，也是重庆人民永远不会忘却的最恐惧、最苦难的一天。正是从这一天起，日本鬼开始对重庆平民区实施了长达三年的无禁区轰炸，在无耻的罪恶簿上又添了血腥、野蛮、令人发指的一笔。

“要跟去她家，见到她父母，她就不敢跑了。”

“你觉得呢？”所长反问他。

“嗯，不错，位置也不错，城乡接合，四周比较空旷，便于我们监视。”

“定了，就是它。”

“你是说汪女郎？”

开车回五号院或渝字楼的地下室已经来不及了，老孙迅速把车随便往旁边一停，下车，拉起陆所长，跟着那些仓皇奔逃的人，往附近的防空跑。防空里已经挤满了人，大家背贴背、脚踩脚地拥挤在一起，每个人都气吁吁，神慌张，大人的叫声和小孩的哭声，在沉闷、嘈杂的地里尖锐地回着，一狼过一狼。老孙和陆从骏刚冲，大地就开始抖颤起来，轰隆隆的爆破声接二连三地响起，撼动着大地，震得和上的灰尘簌簌地掉落，里的空气瞬间变得污浊不堪。陆从骏他们在，空气相对要好得多。事后才知，当天在内有三十七人因窒息而死亡。

两人边说边往外面走，又回到前面厂区。老孙提议所长去见见石厂长“我们需要他的合，”老孙说“你面打个招呼人家会更加重视，反正你们本来就熟悉。”确实熟悉，已经打过两次：第一次是找他了解陈家鹄和惠，第二次是让他把陈家鹄的婚礼改在重庆饭店。想起这些，陆所长笑：“嗯，这人不错，快脆，懂是非，明大理，是该见见他。”

“也便于他们行动。”

“怎么样？”从后院转来时，老孙问所长。

石永伟想，你当然不是黑社会，但得罪了你可能比得罪了黑社会还要麻烦。不过话说回来，被服厂也不是什么民间草台班，要较起真来也可以通天，拉扯上一张虎大旗，也可以刁难他们一下的。但何必呢，再怎么说他现在是陈家鹄的上司。这么想着，石永伟索个好人，快地答应了，正如他一贯的行事风格。他扯着大嗓门对陆所长说：“我这是第三次合你工作了，从来没有回报。”陆所长打心里喜他豪的情，还真想给他个什么回报，认真地问他：“你想要什么回报，只要力所能及，我一定全力以赴。”

“外面的工厂像是作掩护用的，更像个秘密机构。”

“我派了小林盯着的。”

“那就定在这里了？”

“这不能告诉你，我要说的第三也就是这个意思，我们来这里的事不能外传，你知我知，多一个人知都不行。”

是石永伟的被服厂。

“他们约好今天下午还是在老地方见面，中午我必须把地址告诉她。”

石老板一怔，满脸狐疑地问他这是什么意思。陆所长让他放心，他们可以绝对保证他工厂的安全“万一有什么闪失，一切责任都由我们来负责。”

“见到陈家鹄代我向他问个好吧。”

把酒醉压缩为一次睡眠，是醉酒的最好归宿。这天晚上，陆所长睡得像婴儿一样香甜、有观赏，了，说了梦话。他的梦是沉重的，没有梦到晚上的开心事，梦见的都是下午的烦心事：萨久等不来，自己久寻“黑室”未果——他要给萨寻一个邮箱地址，下午百思而不得，梦乡还在思而索之。功夫不负有心人，找到了——在梦里！

“你们要什么？”石永伟忍不住问。

“举手之劳的事。”石永伟说。

“我觉得可以，院中有院，别有天，像那么回事。”

两人相谈甚，握手告别之际，陆所长本没有想到，这一天是石永伟在生死簿上画押的日。几天后当陆所长再次来到这里，他握着石永伟冰凉的手，无法忍住汹涌袭来的悲痛，禁不住当众号啕。毫无疑问，是陆所长把他送上了不归路，他为萨设下的每一个圈、每一个陷阱，都是对石永伟的一次命——多么吊诡！人间都有绝逢生的风景，但对石永伟却只有赴死的噩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