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入主

滇国王城已是唯一一个汉军前锋在攻破以后，分了兵将驻守的地方，圣驾原本的目的地也正是王城。不料离王城还有八十余里，前面便来了阻止圣驾入住王城的期门卫。

王城果然在混战中爆发了瘟疫，期门卫和虎贲卫攻入王城立即派人全城戒严，不许百姓出入。汉军主力也不敢在疫区停留，而是从使领馆取得防疫的药品以后，直接出了王城，追杀liu亡的王室和巫教神庙祭司阿乌和阿诗玛。

听到王城已经成了疫区，春风得意的众将领目光齐刷刷地向我看来。却说不清到底是对我事前料事准确的佩服，还是对我预见的瘟疫的猜疑。

我心里jin张，面上却han笑：“防治瘟疫是臣本分，臣请命入城。”

久不听齐略的声音，我抬起tou来，却见他正仰望着天边的liu云，仿佛神游天外，gen本没有听到我的话。

我的心tiao漏了一拍，敛去笑容，平声dao：“臣在北归之前曾经辗转疫区三个多月，对防治瘟疫颇有心得，入城治疫正是合适。”

“你若仅是太医署的郎中，派你进城自是应当。然你如今shen在军中，熟知南疆一应军情庶务，乃是参襄军务的要jin幕宾。若是你…”他顿了顿，转tou问候在旁边的一干将领“以这等熟知军情要务的参襄幕宾轻涉险地，你们认为可值得？”

众将领一时颇显踌躇，我微微皱眉，扬声dao：“陛下，臣于南滇军情庶务所知者都已尽言，参襄军务作用有限。但防治瘟疫却是臣changchu1所在，正可一展shen手。”

徐恪应声dao：“臣也以为云郎中言之成理。陛下亲征滇国，开拓南疆，须以合宜之事付予合宜之人，不可因怜才而使臣属掩chang而lou拙。”

我感激地看了徐恪一眼，再抬tou向他望去，恳切地说：“陛下，瘟疫之地，人心惶惶，反而容易收拢。朝廷若在此时防治瘟疫，济民于水火，其恩德比起免黎民五年租赋亦毫不逊色。这是于国于民都有好chu1的事，不能不zuo。况且臣于战后瘟疫的防治早有心理准备，绝非仓促应战，若能得能吏相助，胜算是相当高的。”

徐恪接口dao：“臣请与云郎中同行入城，收拾残局，整顿危luan。”

徐恪是理政的好手，如果有他帮我治疫，那是再好不过了。不过他shen得齐略倚重，俨然为南疆藩篱重臣，在情况不明的时候却不适合他也跟我一起去冒险。

我再想反对徐恪的提议，吕纯已经先开口了：“为了还没有归心的蛮民让云郎中去冒险，我都觉得不值得。要是还捎上一个徐太守，那更是万万不可。不是我心狠，到底那城中的人现在跟我们还是异族离心，无香火情义，便当真死绝了，也没什么相干。”

徐恪大怒，喝dao：“没什么相干？若是南疆无人，陛下亲征所为何来？你dao陛下经营川滇数年，要的是块无人烟的白地么？就算别人跟我们不相干，使领馆驻守的那些人和城中的汉人呢？如果瘟疫liu播没有有效控制，shenchu1腹地的汉军前锋必然受害。”

其实朝廷派人防治瘟疫是大势所趋，争执的不过是治疫派谁去合适而已。等诸人意识到天子久未出声，一齐抬tou看他，等他决断时，才听到他说：“你们二人进城以后，再据实况将治疫条疏奏上来，凡于药材人手有所请者，朕皆应允。”

“是。”

我领命之后，终究还是忍不住抬tou看了他一眼。他的脸色很平静，但那平静中却带着一gu灰败的清冷。远比他任何时候生气怒骂，更令我心惊。

明知局势择人，他刚才依然有过阻止我踏进疫区的试探。那阻止虽然因为徐恪的谏言和我的坚持而失败，却让我们都意识到了其中的危险及无奈。

情不自禁的危险，在位忠事的无奈。

不能走错路，不可以zuo错事…然而，要用什么样的办法，才能使你我将对方从心抹去，再不成为彼此的负累？

齐略，我自对你动心以来，你就成了扎在我心tou的一gen刺，烙在我灵魂里的一个印记，碰一碰都觉得痛，摸一摸就觉得苦；我似乎未从你那里纵情的享受过欢娱，想必你面对我亦是如此。

这样的痛苦负累，到底有什么魔力让我们明明决意放弃，却一次又一次地碰chu2禁忌？

我在他平静凝视的目光里随着徐恪离开中军，清点一应治疫所需之物，然后开ba进城。

我直到此时，才真正明了人的心脏的坚强，明明xiong口已经胀得似乎要爆炸似的，但大脑却可以清晰无比地向shenti传递着准确冷静的指令，不叫外人看出异样。

“云郎中，你怎么了？”

“没什么。”

我转tou，见看出我的异样的人竟是荆佩与林环，既感觉意外，又觉得事在情理之中。

她们医术虽然不是十分jing1湛，但也不是庸医，本来就是我防治瘟疫时惯用的左膀右臂，再行加入防治瘟疫的队伍，那也理所当然。

她们明确了shen份，再不可能与我为友，但却还能与我共事。

王城连经战luan，火灾和瘟疫，几成废墟。往日那栉鳞比次的竹楼木屋大多都已经倾败，断bi残垣随chu1可见。离开王城时还能看到的闲适景象，如今已尽付黄尘青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