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公见笑了。不过我这两个侄儿虽然年幼,但一个擅长调派人手,精于人事;一个擅长制药,通晓医理,于防治瘟疫一事都是有用之材,稳重可托。带他们进来与闻治疫之事,是因为他们在滇经营近年,本身也小有影响力,比我们这些初来者更熟悉王城瘟疫防治的侧重点,却不是云迟以私废公。”
徐恪犹自不信,注目四周,唐方忙道:“云郎中言下不虚,我使领馆防治瘟疫,这两位小哥儿确实是出了大力,行事的章程并不比使领馆里坐镇的良医差。”
徐恪也知此时人手紧缺,虽然齐略那里有我们如有所请他都应允的诺言,但从中原调集人手物资南来,解不了燃眉之急。所以他虽然对两小的办事能力有怀疑,但依然让他们留了下来。
不过这两个小子的表现不止让他大吃一惊,连我也大感意外。他们竟从王城各区的疫情轻重,瘟疫的源头,可能流传的途径,应该采用何种手段疏堵病患等方面一件件地说起,俨然便是一份针对王城瘟疫治理的全局施政计划书。
黄精口齿伶俐,说事就由他说;白芍则坐在我身边。见我诧异惊奇,也颇感得意,问道:“姑姑,我们想的东西还周全吧?”
“周全,难得你们怎么想得出来。”我听在耳里喜在心里,嗔怪道“你们这可砸了姑姑我的饭碗,怎么得了?”
“姑姑才不怕呢!”白芍有些得意,又有些伤感“我们躲在使领馆里不敢出去,馆墙外天天都有熟人哀告求药,我们无事可做,只好设想假如自己有能力帮助他们,应该怎么办,想得多了,整理起来就成套了。”
我爱怜地拍着他们的手,轻叹:“好孩子。”
这么两个孩子,在战争的漩涡里随时都可能殒命,却还记挂着如何治病救人。这样的性情人品,才是人间第一流。
议事既定,徐恪一面吩咐文吏代书奏疏,一面分派人手分离疫区,收拢当地可为助力的人手,制定防治瘟疫的种种举措。
他是难得的行政人才,办事干脆利落、雷厉风行,办事效率极高。与我建立联寨的辛苦相比,胜我百倍。
跟在一个能干的上司手下做事的好处也是显而易见的,明明王城这里的情势不比当初在秦藏野外求生困难,但有他运筹帷幄,我依令办事,身体虽然疲惫,心里却不觉得辛苦。
劳碌五日,再看王城那洒着消毒石灰的街衢,身体洁净面上又复有了生机的黎民,令人不能不从心里都透出一股轻松——人最可怕的不是身染重病,而是心死。只要他们求生的欲望被激了出来,往后的防治工作就会越来越顺手。
直到治疫之事渐上轨道,我的作用已经越来越小的时候,我才有时间去问王城里那些曾经交往的故人。只是经历了内乱外战火灾瘟疫几番蹂躏之后的王城,曾经熟悉的滇人却十个里只存了三四个,且身份变化,再也没有了昔日的交情。
我找到了翡颜,滇国内乱和汉军入城两次大战,都因为她是养在宫外而未受牵连。如今王城平静了,她在服侍染病的奶娘,却不肯见我。
滇国这场倾国的内乱,有我和节使周平推波助澜的功劳。翡颜虽然单纯,但不是傻子,在王城攻破以后自会想通我在其中的作用,不肯见我乃是常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