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秋说“一条腿坏了,就是个瘸子,而两条腿都坏了,就成了一个神仙,可以飞。”
我听不大明白她到底要说什么,便没出声。
“有一种饥饿像时间一样,长了,有助于思考。”她说。
我继续不说话,她就一个人继续自说自话说“对牛,我们不能说狗的语言。”
在班里时,我知道伊秋经常不合时宜地开怀大笑,即使并没有什么事情值得笑。而且,经常说些莫名其妙的古怪话。
大家因为她瘸,因为她比大家大,都不怎么理睬她,谁也没拿她那些怪怪的话当真。而我似乎一直都处在集体之外,自然也是不知道她都说些什么。
这会儿,我听到伊秋继续自言自语:“一只鸟是音乐,十只鸟就是噪音。”
她—个人说了半天。得不到我的呼应,便觉得没趣,就停下来,也做起她的功课。
房间里一时便沉默下来,只有钢笔在纸页上嘶嘶啦啦划动的细微声。
隔了一会儿,伊秋还是耐不住寂寞,就又说“倪拗拗,其实,你这样也挺好的。说话就是一片乱糟糟的树叶,不说话才是一棵实心的树。叶子多了,不利于树木长大。”
我觉得伊秋说话真有意思。她是那么地渴望交谈,以前我怎么不知道呢?
我从作业本上抬起头,冲她笑笑,我说“我喜欢听你说话。”
伊秋高兴地大笑起来,她的乳房随着她的气息一颤一颤。
然后,她压低嗓子,小声说“哎,你知道为什么T老师偏偏把我们两个分在一个学习小组吗?”
我想了想,说“不知道。”
伊秋说“因为我们俩有共同之处。”
我感到惊讶“我们?什么共同之处?’’我实在想不出我和伊秋能有什么共同之处,又说“我们唯一与他们不同的是年龄,我比他们小一岁,你比他们大两岁。”
她叹了一声。“我们俩都不被大家接受。我们根本就不在他们中间。我们像两个陌生人一样站立在他们之外,不被注意。”
这次,我表示了反对“那不一样,”我说。“我的情况是,我不喜欢他们。”言下之意是,并不是人家不喜欢我。
我的自尊心别扭起来。
伊秋说“你不喜欢人家,就意味着人家不喜欢你。这是一样的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