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十分担心他会把我当成一个只是仰慕他的名声的势利之徒。其实，以我的近乎傲慢的冷静和偏执，是不大容易为了一个人外界的名声而崇敬一个人的。

说来很奇怪，以前我总是通过一个人的脸颊、睛、嘴、材等等这庞大或显的位，来观察一个人。而现在我的落“脚”却更多地投到一些细微或者容易被忽略的位，比如眉、鼻、牙、手和脚。

类似情的男人，是在很多年之后我已经作为一个成年女席艺术活动的时候了。他是一位中国的艺术家。由于他是现实中的人，所以使我倍亲切。有一次，在一个晚宴上，天意竟使我坐在了他的边。但是由于我天生的拘谨和不善言辞，我并没有说什么。如果说我是不喜“谈”毋宁说我是不太相信“谈”谈是没有结果的。我只是敬了他一杯酒，轻描淡写地说了声“为了表示对您的敬”这个时候，我已经懂得了生活应该是一样的随和的自然态度，—无所谓的境界。而这无所渭，其实又是最大的自我克制才能达到的境界。

我注意到他说话的声音很轻，优雅自如，显颇有教养的风度。当他说到诗社的名称两次被否定的时候，他的眉微微蹙起，神态沉稳，不像现在的男孩们那样华而不实、使你隔着电话线就知他在言不由衷。

遗憾的是，这并不是一封表达我的慕之情的信函，我是为了摆脱某困境而求助他的支持，因为他是我唯一愿意获得援助的手臂。但是，我一走宾馆的大门，就后悔起来。

另一次见到他，是在一个宾馆里，他正在大堂里持着娴熟的英语与一个外国的摄影家谈。他一转忽然就看见了我，他认了我。并微笑着朝我招手。以他的年龄和显赫的地位，能够如此畅地用英语谈，实在令我震惊。我在他的边站住，很想握住他那从容镇定的手臂，倚靠住他那令我安和安全的年龄中。但是，我的思维似乎停滞了，失去了任何反应能力。我的意识渐渐模糊起来，陷一片混而飘浮的不由己之中，觉得整个富丽堂皇的大厅都浸浴在玫瑰的情调里。我们分手的时候，我把事先写好的一封信在他的手里，怯懦得如同一个没有过什么经历的小女孩儿，我所有的智慧似乎都脱离我的脑，退缩跌落到我的手指尖上，因为我发现我所有的只还残存在我冰凉的指尖上，而我的大脑里却空空然无存。我把信给他后，就逃跑一般地离开了他。

尹楠的眉是他所有的位中最先打动我的地方。

我凝视着他，欣赏着他的俊逸。

其实，作为一个现代人，所有的问题都是问题，所有的问题又都不是问题。文明的意义之一，无非是给我们千奇百怪的人类与事命名，那不过是一命名而已。

望着他微蹙起来的漂亮的眉，我不假思索地顺嘴说“诗社就叫‘皱眉’吧，这个名字与原来的名称意思相当，但化了其中的暴力彩。其实一样是摇否定的意思，而且比‘摇’更加有审意识。”

这是一个与我以往所喜的父亲般的男人完全不同的类型。我们自然而然地闲谈起来，在经过短暂的彼此询问，诸如在哪一个系、几年级之类的问题，他便向我提起诗社的事。

后来，他给我回了电话，当我听到他的声音，就像接到了上帝打来的电话。

那一天，我坐在尹楠边。

尹楠的眉像一漆黑而亮的线，横展在他光洁的额底下，那微蹙的样，不禁使我想到“烦恼的线条”这句话。我对于人的发有着某特殊的，假若是一个女人，我会首先看到她那一蓬纷的发，女人就像发一样纷，然后我才看到那发背面的女人的脸孔；而一个男人，他上的发，首先夺走我的目光的是他的眉，我是通过他的眉看到他的发、胡须以及他的上标志着成年特征的其他位的发的，甚至可以通过它看到他的生命和灵魂。

我知我自己，我就是想拥有一个我恋的父亲般的男人！他拥有与我共通的关于人类普遍事的思考，我只是他主上的不同别的延伸，我在他的别停止的地方，才开始继续思考。我不知这算不算是理问题。

尹楠默然了一小会儿，然后，用他那摸着饭勺的纤长的、确切地说

尹楠的眉秀而绵长，有一柔的，弹的固执。那一天。他的眉就在那一瞬间卖了他，向我展示了他的和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