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我是一个陌生人、以及我觉得人人都很陌生,这感觉令我永远惬意。这是从我的幼年就延袭下来的习惯。
我此刻漫不经心又逍遥自在,快到春节了,街上车水马龙,熙熙攘攘,商店里灯火辉煌。
长久以来,城市生活的景观在我心里始终有一种恍若隔世之感,我一直不认为它属于我,随着时光的流逝.我对于城市生活的感情日益淡漠。不知为什么,我的身体还是那么的年轻,但我的心里却在很多时候像一个老人一样习惯于沉思默想,我觉得自己已经失去了生活的真旨。
可是今天,我的感觉似乎发生了一些变化,我一点也不觉得生活的冰冷和绝望,而且还不断有一股欢快从我的脚底升涌上来,使我在沉思中猝然惊醒。我再一次假设我脚下的街道不是以往自己熟悉的地方,我想制造一种浓厚的与世隔绝的气氛,使自己的内心活动陷入带有刺激性的体验中。在经历了这么长久的孤单和内心曲折,我居然还活着,还能碰到奇迹的出现,实在是不可思议。所以,这个时候,与尹楠相识的意义,在不自觉中已经被我放大了一百倍。
这时,我看见路边有个老妇人席地而坐,目光呆滞地在乞讨。她的怀中抱着一个头颅奇大的男孩儿,那个男儿正在吮吸她萎缩的乳房,他没有手,断掉的残头像两个打磨得锃亮的小拳头闪闪发光。我身上立刻穿过一股寒气,美妙的想象忽然中断。
我迅速掉转目光,从兜里掏出一元钱丢在老妇人脚边。就离开了。
回到家里,我先去母亲的房间看了看。
我一进她的屋门,就听到了她嘶嘶啦啦的呼吸声,像我们日常烧开水时,不纯净的液化煤气被点燃后所发出的声音。
接下来。我很吃惊地发现,母亲房间的窗子四敞大开,冷空气正长驱直入,屋里冷得与外边毫无二致。她穿着厚厚的棉衣,倚在暖气上。面对敞开的窗子,用力地在呼吸,很深地在呼吸。
我说“妈妈,这么冷的天,您怎么开这么大的窗子?”
我一边说着,一边把窗户关上。
母亲说,这些天总感觉不舒服,好像屋子里氧气不足,透不过气来。
我凝视了一会儿她的脸孔,果然她的脸色不太好,苍白里透着一股青光,眼圈黯淡,十分疲倦的样子,目光中流露出恍惚迷茫的神情。
我建议她躺下来,多休息多睡觉。
母亲说,躺着不如坐着,坐着不如站着,不知怎么回事,这屋里好像特别憋闷,总是喘不过气来。
她说话的时候,我在脑子里迅速回顾了近来她的种种“异常”
她几次跟我说起,不知犯了什么毛病,夜间睡眠时,经常憋醒,必须直起身子端坐一阵,呼吸才能平缓,而且还伴随着哮鸣音,总是睡不好觉。近来尤其严重,常常半宿半宿地把头部上身垫得很高半卧而躺,否则就会发憋,无法安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