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夜景,那时设备不行,拍不出那种效果,上星期回家路过水渠,月亮好极了,拍了整整一卷,这两张是最出色的,你怎么会看不出来?我是专为你拍的。不过我也得感谢你,让我得到这么好的三张片子。想起来了吗?
李慢一动不动,稀疏的额角筋脉鼓起来,非常陌生的样子。
不,我不记得了,这是你的水渠,不是我的。
你看这树,这岸,怎么不是呢?
我的月光不这样,绝对不是这样!
是这样,李慢,就是这样。
绝对不是!
你还能再回忆一次吗?
为什么?
有些回忆需要重复,再试试好吗?
李慢端详照片,月如清泉,水像一个歌者,一种施洗。
是,李慢承认了,这也是我的水渠,李慢轻轻地说。谢谢你的照片,非常美,像一种舞蹈,一个人的歌唱,海上升明月,天涯共此时,非常遥远的歌声。我仍然能看到安全套,可它们像升起的生命一样,如同我的孩子。
说得非常好,李慢,你是个奇才,真的。
我喜欢这张照片。
我会送给你一张,你出院的时候。
我会吗?
当然会,你这么聪明。
李慢站起来,背对杜眉医生,又开始看墙上的风景。镜框做得非常考究,金属边框与宁静的黑白画面十分相称,一些大幅构图具有强烈而寂静的冲击力,让人不禁想走进画面,而一些小景如同心灵的不同角落包含着难以言传的记忆和秘密。
李慢转过身来,看着杜眉医生:
我会好好活着,像司马迁那样活着。
噢,李慢,你可没那么严重。
司马迁是我们的传统。
那是两码事,你的器质没问题,你要相信自己。
我没什么相信不相信的,我已经想家了,想做些事。
你这样想就很好,我觉得你已经快走出自己,你还会有爱,也能爱,你的能力没问题,你读了那么多书,我一直没把你当病人你不觉得吗?
可我仍然是病人,我知道。
我知道你还恐惧什么,也非常理解,但是你要相信科学,你的器质没问题,这是解决问题的物理基础,这一点你相信吗?
有没有问题对我都无所谓了,我不会再想这个问题。
你是诗人,应该比我更懂得爱,爱是神奇的,爱会唤起爱,会让你战胜所有的恐惧,会让一个瘫痪病人重新站起来,白朗宁夫人的诗和故事你难道不知道?
那是对女人,爱从没使一个瘫痪的男人站起来。
但是,无论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