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个说：“那不一样，我们大掌柜传话叫吃人贼，就是你爹给我们送一百石麦济贫呢，这是行善的事情，你不给也就罢了，为啥把我们送信的人耳朵割了？两国兵不斩来使，你们事那么恶，还跟我算啥账呢？”

李冬青万万没想到我这个半大娃娃居然是这伙人的首领，两只睛瞪得像一对铃铛，看着我直发愣。我故意问胡小个：“上一回保安团的红鼻把咱大掌柜害死了，李家寨赏了两千块大洋，这些财东有钱得很嘛，你问一下，他们现在一共在我们手里是十八个人，一条命他们卖多少钱呢。”

虎，心里暗暗打定主意，走的时候得把这幅老虎带上。这间堂屋显然是用来接待客人的，房间很大，我们十个人都坐定之后还空三四张椅。里间挂着门帘，看不见里的摆设。庄丁拎了一把大铁壶，给我们面前的杯里都倒上了茶，我们昨天晚上每人啃了一张锅盔之后，至今忙得滴未粒米未，一个个端了茶顾不上嘴溜呼噜地喝了起来，顿时屋里就像是起了雷，十张嘴同时喝的呼噜声竟然能闹那么大动静，让李冬青大开界，他从心里就把我们当作人，只是眯了睛笑，一个劲着庄丁给我们续，我估计他是想看看我们这帮丘八放开了能喝掉他几壶。

李大个就抓过来一个后脑勺上拖着气死的男娃，把枪在男娃脑袋上，我说：“我喊一二三你就…”那个娃娃吓得号啕大哭起来。

既然我们的嘴都让茶占据了，他也不好跟我们说话，这倒省事了，我最担心的就是话多有失，凭李大个狗肚里那油，别看平日里胡冒谝能得很，天上地下古往今来神仙鬼怪好像没有他不知的东西，到了正经场面上，他说不准什么时候一句话就把我们的底给漏了。喝茶间，我们就看到十来个男女老少惊慌失措地跟着庄丁鱼贯而，穿过我们面前直接了里间屋。李冬青给我们解释：“这都是鄙宅的家眷，请不要见笑。”

一切都妥帖了，胡小个问我：“尕掌柜，下一步咋呢？”

李大个骂他：“你个狗日的会说话哩，光想让我们不伤你的人，你伤下我们的人咋办呢？我们不要钱，就要命，一命抵一命，你们上一回雇了三个县的保安团攻打我们，伤了我们几十号人，你们这十八人还不够偿命的呢。”

我们是来抢钱的，不是跟他说理吵架的，时间迫，我们也没时间跟他慢慢商量，我对李冬青说：“跟你没有啥商量，一条命两千大洋，没有钱就要命，这个价钱是你定下的，先从小的来…”

胡小个就又把我的话对李冬青说了一遍，其实我对胡小个说的时候李冬青已经听明白了，这时候便上答应：“只要你们不伤人，我李家寨的啥都是你们的，只求你们千万不要伤我家里人。”

李冬青就冲外喊：“你们把枪都放下，都退到堡外去。”

庄丁们本来就胆战心惊的，有了李冬青这话不得赶逃命，一个个扔下手里的枪往外就跑。我让一个伙计去把土围的大门关了又用

家眷里有个老太太，看上去有七十多岁了，白发苍苍的，手里拄着个龙拐杖，见到我们这阵势吓得浑颤抖，双手合十嘴里喃喃念叨“观世音菩萨”看在她老态龙钟年龄很大的份上，我们就没绑她，后来知她是吃人贼的老娘，李冬青的。我们把这十来家眷赶到了外间屋，跟李冬青押在了一起。给我们端茶倒的庄丁蒙蒙脑一闯了来，胡小个一枪把砸到他的后脑勺上，他二话没说就地睡倒，胡小个把他绑了扔到了墙角。

没等我喊李冬青就了，一坐到地上说：“你们不要伤人，你们咋说就咋办。”

这早就在我的预料之中，我们这么闹腾庄丁不可能不闻不问，我对李冬青说：“你上叫他们把枪都放下，人都退到土围外去，不然我们就拿你们挡枪呢。”

李冬青说：“你们大掌柜叫保安团害了，可是我爹不是也叫你们大掌柜害了吗？起码他们的账该扯平了吧？”

我们等的就是“鄙宅”的家眷。我冲胡小个使了个，胡小个扔下手里的茶碗，扑到李冬青的面前，一把将他的胳膊扭到了背后，另一个伙计跟过去把他从上到下搜查了一遍，从他的腰里掏一支玩一样的郎宁手枪，我跟其他人则冲到里间屋“家眷”见我们来瞠目结，不明白我们这些保安团冲到房里想什么。直到我们开始一个个绑他们的时候他们才吱吱哇哇地哭叫起来，外面同时传来了李冬青的吼声：“什么？你们想什么？我到县政府告你们去…”这阵儿他还认为我们是保安团的兵，看样书读多了不见得是好事儿，什么叫书呆？李冬青就是。

这时候守在门的伙计说：“尕掌柜，庄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