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睡觉我基本上就是在网吧上网。就是晚上我也基本上到半夜才回来。我脸色蜡黄,头发颜色褪成了橘红和紫色的混合色,披着一件和当地气候相差甚远的长大衣,涂着深紫红色的指甲油,戴着大大的戒指,目光空洞。我的头发还是李小枪给我染的,当时染的是鲜红色。我们所住的那个乐手家是个大家庭,好多亲戚住在一起,吃饭时凑到一起,别的时候就在家打麻将。我已经太了解武汉这个城市了,这个多么无聊、庸俗的城市。
是那天的一张《南方周末》使我的心情再度变好。那天我和崔晨水看乐队开场之前的排练,崔晨水陪我买了一张《南方周末》。我们漫步在汉口的一条购物街上。我在路灯下坚持把那张报纸看完了,看完那些形形色色的案件和新闻,再看完娱乐和人文版,我的心情立马变好了。我看到了更多比我们更不幸的人,也许关注社会现实会治疗忧郁和自闭。我甚至还想起了在北京火车站看到的《南方周末》的广告词“让无力者有力/让悲观者前行”
在看他们排练的昏暗的大厅后面,有一面大镜子,我一个人在镜子面前站了半天。晚上,我看到了那个熟悉的女孩。她穿着粉红色的紧身小吊带上装,涂着浓重的眼线,戴着金黄色、鲜艳卷曲的假发和长长的假睫毛。以前我就在各个演出场所见过她。每次她的打扮都令人触目惊心又恰倒好处,好多回我都想问她是怎么打扮的。我和她打了招呼,然后就趁演出还没开演到附近的网吧上网。在“诗江湖”聊天室两个叫“寒号鸟酒吧”和“远看是看报近看在撒尿”和我聊上了。他们彼此认识。我说我在武汉看演出,可能过几天回北京。他们说到时候去火车站接我。我没忘了问他们的名字,其中“远看是看报近看在撒尿”说他叫青春,我乐了一下,原来也是我知道的诗人。青春说“寒号鸟酒吧”是他在东北上大学的一个好朋友,他的名字叫竹林。
那天演出真没什么好说的。来的应该都是武汉朋克圈里的榜样,可怎么看还就是那几个人。我还碰到了张洋,这种场合他理所当然会在场,我们连头都没点,每个人身边都有好几个人,我们在和那些人说话。我还想起,曾从他那里切过一本王小波的书,他上回给我介绍的电影《坏孩子的天空》、《格斗俱乐部》、《出租车司机》我都看了,但这也没必要告诉他吧。武汉的几个乐队我觉得编曲、歌词都有些单薄了。真正的亮点是AU乐队的一首歌,唱出了我的心声。我听清了其中几句“数到一、二、三、四向后退,因为人们都认为我不拥有十八岁”刘葛在台上一遍一遍地唱着:“十八岁,十八岁,十八岁…”
十八岁。我还不到十八岁。我曾在一首诗里写过“把青春永远留在十七岁”我现在发誓决不让任何人控制我的十八岁。可什么是控制呢?十八岁和别的年龄都没有区别,十八岁在我看来,只是个年龄。
演出后我问刘葛,这首歌叫什么名,他说叫《年轻而骚动的心》(此处注:是“骚动”的“骚”而不是…)。我还写了一首诗,没有题目。
献给那些年轻而骚动的心。
我们终究会找到我们的同类,我们的朋友,从此不放手,狼迹天涯,永不变心。
演出结束后,还有人三三两两地坐在高高的大台阶上喝酒抽烟。我披着刘葛的皮夹克独自喝酒。这时我听见我边上的几个人好像在谈论诗歌,他们还说到了“下半身”和沈浩波。我一激灵,走过去说:“你们在说沈浩波吗?我认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