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小枪坐在我的屋子里。我的屋子和他的一样,也有许多照片和海报,不同的是女性占的比例更大一些。李小枪指着放在我各种杂物的桌子上的一个小药盒,问:“这是什么?”“谢谢,要不是你提醒,我还差点忘了。”我拿起药盒,喝水吃了一粒药。我想他应该已经看清了药盒上的字。
李小枪坐在我的身边,他不用说话我就知道他的心情不好。搞不好他的心情不好还和我有关,这让我也心情不好起来。我虽然讨厌他的高兴,但是也讨厌他的难过。他前几天把一头黄发染成了黑色,更像新纳粹的样子,此时,他的满脸旧年沉重叫人看着累。这肯定不是他想表现出来的。但他想装也装不成。无法掩饰。你知道的,我讨厌一个情绪失控的人在我面前失控,尤其是在我家里。那我真的会受不了。我会比他还失控、失重,脑门上只刻着三个大字“受害者”
李小枪静静地躲在阳台抽了一会儿烟。
我稍稍有些不安。李小枪的安静之中隐藏着危险和爆发的可能。
我在看书。他好像在压抑着什么。过了一会儿他进来说咱们去上网吧,还可以吃烤串。我们最近上网之前总是用多余的钱吃几串考羊肉串。不过我们有钱的机会不多。他说,今天我们大学把我开除了,你还当着我的面吃紧急避孕药。我一瞬间有些想笑,又有些难过。说实话,这是我这几天听到的最好玩的消息了。我们去了八里庄的网吧,上完网后回家是发现外面下雨了。从网吧到我家中途有一条河边的路,没有路灯,到处都是黑的,只看到河面闪着暗光。
我是一个存在主义者。
这么说并不能掩饰我底气的虚弱。是的,我一直是虚弱的,有气无力的,只是李小枪并没看出这一点。他认为在我身上有他没有的聪明冷酷。更重要的是他没有看出我的弱点。我的弱点是什么呢?我也不知道,可我知道李小枪的弱点,这使得他在我面前犹如透明,我一眼就能看透他。我让他认为恨我、爱我、骂我、打我都显得很愚蠢,而且是没有人格的行为。他拿我毫无办法。对于他的情绪化和心血来潮,我更多是抱着鄙夷和责难的态度,我不会同情任何一个人,尤其是对于也自称是存在主义者的李小枪来说,他更需要的是读懂存在主义的理论,而不是来和我谈心,抒发郁闷。我讨厌哀求,讨厌大吵大闹,讨厌不清醒的头脑。现在看来,李小枪都具备了。我和巴拨的恋爱使李小枪的地位变得更尴尬、更危在旦夕。我不再天天找他了,周六周日我会和巴拨一起度过,如果有长时间的假期,我会连接几天不和他联系。这快把李小枪逼疯了。他说,你那时和凉的好的时候还会在他家里给我打电话,可你和巴拨好了以后就这么疏远我。巴拨有什么好的?巴拨和我们不一样,他不会真正理解你的,他不是一个朋克。朋克是天生的,不是的你给他听一百盘反旗也没用。
李小枪常常会对我说:“我们重新开始吧。”或“你能当我女朋友么?”遭到拒绝后,他开始歇斯底里地问:“为什么?”有一次在李小枪家里,我们快速地喝干了一瓶红酒,然后李小枪把一整瓶红酒直接扔到了对面墙上,红色的液体顺着墙壁缓缓地流下来。那时我才发现,他已经有很久没挂那个刀片的项链了。他的脖子上空荡荡的。
我理智得冷酷,我说:“别忘了收拾碎玻璃,你应该想到这个后果的——自由地承担所有的责任。记住这句存在主义的名言。我要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