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冯国富从前面经过，已稳坐后排的政协常委们纷纷跟他打招呼，叫的叫冯主席，喊的喊老长。叫冯主席的，多是来政协后认识的常委。喊老长的，多系旧时熟人。还有位过来亲切握手的，则多为权威门的领导，是过去在冯国富的关照下，到得那个位置的。这些人很有意思，冯国富在组织常务副长任上，他们暗中跟你来往密切，公开场合却若即若离，谁也看不跟你有什么瓜葛。如今冯国富离开了组织，他们背后不再来找你，公开场合则显得格外亲密，好像你是他们的亲爹似的。

会务负责人见时机已到，走到主席台侧的话筒前，吁请领导们上台。冯国富于是一边起，一边对申达成说：“有空的时候，我还得多向申师傅讨教小车知识。”申达成也站起来，说：“冯主席谦虚了，哪个领导不是才八斗，学富五车，何言讨教？只不过我跟小车打过二十多年，多少知些行情。”

李总一时没能反应过来，双手悬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又见冯国富目光飘忽，似笑非笑，像是不怎么认识你似的，难免几分尴尬。要知，平时冯国富好像还算礼贤下士。尤其是在办公室和家里，总是那么平易近人，没有一领导架。今天到底怎么了，忽然变得这么不冷不起来？

冯国富见过帕萨特，款式还算大方，说：“帕萨特是不是很时髦？市委就有一，好像是某市委领导的专车。”申达成说：“时髦倒谈不上，但在楚南这不怎么前沿的地方，市级领导坐这样的车比较适合。又是德国货，正宗西德技术，安全舒适。”

冯国富应酬着，来到竖着写了自己大名的小牌的座位前。正要落座，李总笑嘻嘻走上前，喊声冯主席，同时双手伸了过来。照理李总是在冯国富的作用下，上这个政协常委的，这样的场合不应该表现得如此亲。也许他是样给别人看，以显示自己与冯国富不同一般的关系。如果有这个想法，那他就肤浅了，至少说明他还不怎么懂得官场游戏规则。不过冯国富还是客客气气地递过五个指，让李总握住。李总莫名地激动起来，加大了手上的力度。岂料冯国富的手稍稍一缩，几个指已经走了。

这里冯国富已经落座，端过桌上正冒气的茶杯，轻抿一。左右瞧瞧，主席们都已位，一个个正襟危坐，训练有素的样。再往台下望去，只见整个会场黑压压的，座无虚席。只有过上有人或行或止，那是会务人员正在忙碌。记者们则早架好摄像机，台上台下，前后左右，一路扫下来，包括主席台上方的会标和会场四周的幅标语，都毫无遗漏地摄镜。

数数就是数票的意思。申达成说：“听说政府给了冯主席二十万元，今年小车降价幅度大，这个数能购相当不错的小车了。”冯国富纠正：“不是给我二十万元，是给政协二十万元。”申达成笑：“说给政协也行。二十万元这个数不大也不小，若购帕萨特，包括上，完全可以拿下来。”

不过有经验的人又发现，不闹还得看不同场合。会上闹，会下往往冷静；会上冷静，会下说不定闹无比。比如政

不过李总到底不是痴人，虽然初涉官场，却久经世故，人情练达，随即意识到这不是私人场合，人家不可能用在办公室和家里的态度来对待你，不然冯国富也就不是冯国富，不会这个万人瞩目的了。

冯国富笑笑，向主席台走去。申达成追几步，说了最想说的话：“买了好车，冯主席可得考虑考虑我。不是我夸，至少在政协的司机里面，我的技术绝对不在人下。”冯国富不置可否，抬迈上主席台。

经申达成这么一说，冯国富还真动了心，暗想购车时，确实可考虑这车型。此时会场已被填满，常委们也纷纷落座于主席台后排位置，只主席台前排位置还空着。有规模的会议都这样，台下与会人员总是最先到场，接着有关人后排位置，最后领导们才肯面，到主席台前排就座。

这么一想，李总也就自在多了，返往自己的席位挪去。

这当然得益于会务人员的心组织和安排，否则会议不会这么秩序井然，庄严隆重。冯国富想起组织年年都得召开的组织工作会议，相比今天这样的大会，规模要小得多。不仅台下人少，一般台上也就两个人，一个主持人，一个报告人，另设一个发言席，发言人念完稿，立即下台而去。不挂幅标语，偶尔扯一个会标，也不怎么起。难得有记者到场，会务人员自己动手搞文字稿或播新闻，发给媒了事。这正应了有人关于会议的说法，地球上天天有人在开会，会议尽千差万别，其实开法不外乎两，一开形式，一开内容。开形式的，不讲究内容；开内容的，不在乎形式。换言之，形式越闹的会议，内容越不重要；内容越重要的会议，形式越不闹。

达成开始试探冯国富：“冯主席专车经费已全到位，准备购台什么车？”冯国富反问：“你是行家，你说呢，购什么车好？”申达成说：“现在是汽车时代，宝凌志，奥迪蓝鸟，本田别克，好车多的是，可任意选购。”冯国富说：“好车当然多，可那得足够的数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