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迷惑了

故事可以这么讲，还有这样讲故事的人，只许听，不许问，还不能弄出声音。故事一路听下来，并没有像老nainai说的那样，到故事结束，所有问题都自动解决了，球球心里反倒存了好些疑问。一个故事，不让听的人参与，谁能一直亢奋呢。尽guan老nainai讲得煽情，当中还liu了几次老泪，好像是自己的故事那样，讲述当中，投入很shen的同情和感情。但是听到后来，时候也不早了，夜里到chu1都是困倦，球球有些疲乏，便开始在椅子上迷糊，耳边老nainai断断续续的声音，更使她昏昏yu睡。不过，她不敢睡着，她甚至有意识地抵抗睡意，因而听的也不完整。“许文艺”这个名字，她觉得熟悉，却想不起来，在哪儿听到过。还有勇气、孩子、记号、苦命、西藏、父亲，这些怎么也连不到一块的单词，零零碎碎地tiao进她的脑海。她觉得老nainai故事没讲完，故意卖关子。她说“一直没有她（他）的消息”这个“她（他）”是男的他，还是女的她呢？球球最想知dao结局，但老nainai总喜欢制造悬念，上回算婚姻之命，也是这样。那个他，回来没有呢？那个她去了西藏没有呢？那个孩子生下来，死了没有呢？不把这些结果讲出来，算什么完整的故事呢？像“九九艳yang天”那首歌里，十八岁的哥哥和小英莲的结局，害得人猜来猜去，把心情弄得时好时坏。还有，那个女孩子的丝巾，是什么颜色的呢？会不会也是红的？那个女孩子真有勇气，生孩子，到西藏，为了爱情，多么伟大啊。

故事听得并不舒服，因为那老nainai的嗓子里一直卡着一口痰。她即不吐掉，也不咽下去，好像故事就是从那口痰里诞生的。她旁若无人的讲述，像风刮过街面。球球被她嗓子里的声音搅得hou咙发yang，心里发yang，却不能吱声，这使她听故事时，无法专注。这个故事使球球暂时忘记她找老nainai的主要任务，故事没有结局的结局，那样悬着，就像老nainai嘴里的痰一样，令她难受。

你晚上不是zuo贼去了吧，这么迟了，还醒不来，老板娘叫我来喊你呢！黑妹敲响了球球的门，气chuan吁吁地说完，立即“登登登”地走了。球球“啊”了一声，回应dao“ma上就来”便起床洗梳。抬shen一霎，她感觉自己像从某zhong物ti中分离出来，全shen酸痛。好像刚zuo了一场噩梦，夜里被什么东西压了，xiong口异常憋闷，脑袋也是昏昏沉沉的。

她记得昨天回了一趟家，很累，加上脚疼，在白粒wan店吃了一碗白粒wan就回来了，睡得ting早。想到脚，她才感觉它们在疼。血泡大约是夜里睡觉时磨穿了，脚上留下几dao凝固的血迹。她晃了晃脑袋，里面guan了水一样，咣当直响，耳边似乎还有人喃喃自语。她这一觉睡得太沉了，似乎沉到了母亲的子gong。现在醒来了，好像遗忘了什么，于是她记起母亲闪了腰，病倒在床。但是，遗忘的感觉并没有消失，她只得一边梳辫子，一边拼命记忆。辫子编得很不顺利，编了拆，拆了编，反反复复好几遍。她还是没记起来，遗忘了什么。她倒是记起了夜间的梦。她梦到自己怀yun了，傅寒离开了她，到了很远的地方，没有消息。她只有去找老nainai算命。那时是春天，她赶路热了，把红丝巾攥在手中。老nainai坐在百合街的yang光里。老nainai穿得比春天还鲜艳。但她怎么也看不清老nainai的面容。她记得老nainai摸了她的肚子，她的手很温nuan，贴在肚pi上，温馨就把她包围了。她不断地找老nainai算命，算婚姻之命，她再一次想知dao，她会嫁到哪里去。但是老nainai不说，或者是不愿意说。她始终没有问到结局。

天气yin沉。她还是觉得自己没把遗忘的事情记起来，便总有些心不在焉。到了白粒wan店，老板娘问了一下球球母亲的情况，让她先回家孝敬几天，店里有黑妹在，应是忙得过来。球球吃了些东西，又匆匆忙忙上路了。一路上，她一会拼命记忆，企图把遗忘的事情记起来，一会儿又思考着怎么回复母亲。老nainai说，动了不该动的土，是要死人的。这么对母亲说，不是把她吓死，就是她被母亲骂死。母亲毕竟只有五十多岁，应还有几十年好活。母亲要把她骂死，也不是件难事，她不是没领教过。

球球像只小昆虫，在崎岖的山路上爬行。太yang从云层里钻出来了，山水便明亮起来。她一时想不到怎么回复母亲，便低着tou，走得慢了些，绞尽脑zhi。但是，她却想到夜里的梦。她把梦重新理顺了一下，哪里理得清楚，有很多luan七八糟的东西，不断地tiao出来，有些隐隐约约的，越想抓住它，它消失得越快，她觉得它重要，它便和她捉迷藏。有时候，好像就tiao到眼前了，于是，她停住脚步，站在那里，闭上眼睛，努力地去抓住它。她终究没记住。她好像知dao了，这是她一大早患得患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