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遗忘和惶惑的感觉,折磨她,困扰她,并使她心头的空洞越来越大,越来越空,越来越冷。她不知道生活中哪一个地方出现了漏洞,残缺慢慢地扩大,似乎快要崩裂,这种快要崩裂的紧张,又形成了另一种精神压力,使她一天到晚神经兮兮,患得患失。她不知不觉形成一种习惯,只要有一点空闲,便会不由自主地回忆那个夜晚的梦,拼命想让那些恍惚的东西清晰起来,她坚信那里面隐藏着一些关于她命运的启示。可是那些梦景,就像水草那样摇曳、柔韧、光滑,它们的姿态挑逗并且嘲弄,得意并且神秘。她依稀地看见它们,像光影。她捕捉不到它们。它们有时像鱼一样,纷纷撞进她回忆的网,然后像水一样从网孔里漏出去。她便是一个收了空网的渔夫,不得不带着讪讪的心情,一次又一次地撒开那张网。也不知是天气的变化,还是情绪的原因,她胸口里那台风箱的噪声更大了。她嗓子里有一种声音,听起来,好像随时便会咳嗽,并且是剧烈的咳嗽。但是,这只是她呼吸的声音,且慢慢地匀称,平缓,规律起来。
电影院陆续来了几场好看的电影。小镇的人潮,也是一狼接一狼。黑妹比任何人都更热衷于传播消息,并津津乐道。她在这个小镇子里,生活得有滋有味,这个小小地方,在她的世界里,充满了无穷的乐趣。黑妹的母亲来过店里,见女儿工作还不错,似乎挺放心。又见黑妹和球球这样文静的女孩子在一块,也盼着她能受球球的影响,懂事些,斯文些,因而免不了向球球美言了几句,嘱咐几句。黑妹一壁听,一壁朝球球挤眉弄眼,然后敷衍了母亲几句,就把她打发走了。
上回厉红旗找你,你找到他了吧?黑妹漫不经心地问。
是吗?哎呀,我搞忘了!球球这才想起这件事,或许这也是所有遗忘感觉中的一份,忽然间拾到了,不由得流露出一丝欣喜。
不会吧?你不用故意这么讲,我知道厉红旗又找过你了。黑妹有点狡黠。
我今天晚上就去酒厂,问一问他。球球看着街面,她仍在寻找遗忘的东西。不同的脚与不同的鞋,在街面上穿梭游移,把她的目光带过来,带过去。黑妹看球球不像说谎,觉得自己没事找事,反倒提醒了球球,便“嗯”了一声,有些后悔再次提起厉红旗。
两人正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话,罗婷来了。罗婷的肚子先挺进来。因为怀孕,她脸上浮肿,未婚前的那股清澈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含辛茹苦的神情。面色也不好,更为不好的是情绪,分明是红着眼睛,带着怒气。
婷婷,好久没看到你了!球球高兴地招呼,眼睛盯着罗婷的肚子。对于罗婷这个隆起的部位,她感觉非常奇妙,她想到自己,如果不上医院,那么肚子也会这样地挺起来,不知道是不是很重,像背二十斤红薯那么辛苦。黑妹也很热情,她还大胆地伸手摸了摸罗婷的肚子,问她未来的宝宝是男孩还是女孩。
罗婷一概不答,只说找那个不要脸的老骚货,老差货,老婊子。这些话从罗婷的嘴里嘣出来,把球球怔住了,她不明白,以前那个写诗的罗婷,浪漫纯情的罗婷到哪里去了。接着她的心格登一下:罗婷发现了老板娘与林海洋的关系。
球球明知道林海洋未结婚前,就和老板娘勾搭上了,却没有告诉罗婷,从这点来说,她觉得有些对不起罗婷,好像自己是这件事的同谋。
婷婷,你骂谁呢?球球明知故问。她想拉罗婷到凳子上坐下,罗婷稳稳地站住了。
还有谁?这是什么店,是婊子开的店!自己男人不在家,就蹶起屁股到处发骚!罗婷继续骂。她的声音不大,似乎并不想有人围观,只是想把一个消息告诉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