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时候怎么了？”老阿姨追问。

一溜两个装饰柜旁边是嵌了大理石台面的梳妆台，挨着通往厢房的门。梳妆台的对面是一把摇椅，藤的。在裘泽的记忆中，时常躺在上面，闭起睛慢慢地摇，摇椅发吱呀的声响，就像钟摆一样。

裘泽把目光从藤椅上移

租车没法开到家门。裘泽下了车，堂上方“福兴里”的字迹已经斑驳得看不原本的颜，电话间的老阿姨笑着和少年打招呼。这个亭间已经存在了许多年，除了待在里面的阿姨越来越老外，唯一的改变就是在七八年前这里开始兼卖杂货了。

地板是一长条一长条的曲柳拼接在一起的，现今变成了褐，但木纹依旧清晰。这地板从来不上蜡，至少在裘泽记忆中的十几年里从没有过。时间把木板浸得越来越柔和亲近，穿着拖鞋走在上面，觉而有弹。

“命运多舛啊，我早就说过，那个时候他…”“山羊胡”忽然停住不往下说了。除卖彩票之外，街坊们都知他还是个算命先生。

堂里家家都开着小窗，里面传刺啦刺啦的炒菜声。大家烧菜晚饭的时间都是差不多的，一家开始菜之后，香气会让邻家也赶烧起来，很快整条窄窄的堂里就溢满了各各样的饭菜香。

“嗯。”他还没有失踪的时候，和街坊们关系并不好，大家都觉得这个十年前搬来的老太婆古怪又神秘。可是那一天之后，街坊对裘泽的态度就不一样了，虽然这个小男孩和他一样不说话，但大家认为这完全是有理由的。

然后意识到天已经开始暗下来了，如果不赶回去，他会错过来送箱的快递员。

天板有近四米，让本来就宽敞的房间有了堂堂正正的气度。沿着角线装了两盏日光灯，开关就是门的那绳，用坏灯以后，是要搭着梯爬上去换的。刷的墙粉有的发黄、有的剥落，还有的印了些许渍。它们正和这座建筑一起衰弱下去，裘泽从未起过重新粉刷的念，他觉得现在这个样…怎么说呢，很和谐。

“吃饭了…”他对门的邻居扒着门探喊。她儿总是在路上扔各各样的东西，并且固执地认为没有这些路标就会不认识回家的路。

暗红的木门经过了几十年风雨，蛀朽得不那么厚重了，推开时发吱吱呀呀的声响，小孩急促的奔跑声噼里啪啦由远而近，他一定忘了捡路标。裘泽把纸箱搬门，单薄的向后一靠，砰的一声把世界关在门外。

箱不轻，上楼的时候每一步都踩得木楼梯腾腾响。裘泽没兴趣毫无意义的事，所以邻居搬走后楼上自家的门从来不锁，现在肩膀侧过来轻轻一，门就开了。

在一座城市里，总有些地方时间过得特别快，而另一些地方则相反。这间屋和包围着它的整幢楼整条里，无疑就属于后者。

八仙桌的一侧是个装饰柜，七年前这里面放着些绿豆、赤豆、面粉、霉菜，还有茶叶罐玻璃杯，所以到了梅雨天就会生些会飞的小黑壳虫。现在这些东西还在，只是多了些宋元明清的瓷碟瓷碗，木雕玉牌。

裘泽的家在数过去第二条小岔的最里面，他走去，看见地上掉了一条绿领巾。他知自己或许该拾起来，可是好事也是要有心情的，现在他心情糟糕得连弯腰拾东西的力气都没有。

把箱稳当地放下，裘泽从旁边的巾架上取了块蓝白条纹的巾抹去脸上的汗。右手边有两细尼龙绳沿着墙垂下来，一些，一细些。咔嗒细绳被拉了一下，上面的吊扇开始转动起来。

门后是一沓报纸，裘泽取了两张，铺在吊扇下的八仙桌上，然后把箱搬上桌。煤球爬到他肩膀上，顺着手臂上了桌，又抱着一条桌下地去。显然它四肢的长度不能很好地完成这个动作，和往常一样，到一多半的时候它就抓不住桌摔了个肚朝天，了几秒钟翻过来，自顾自玩去了。

一个人从后面赶上来，骑着的助力车上绑着个纸箱，停在裘泽家门。他在对运送单上地址的时候，裘泽摸笔，接过单签收了。

“回来啦。”老阿姨冲裘泽。

这就是家里的餐桌，四把围拢着八仙桌放置的靠背椅，其中的多数已经很久不使用了。只有对着门的那把，才会在吃饭的时候拉来。裘泽常常觉得其他三把椅已经在地板上生了，再不会移动。所以每次清扫房间的时候，他都会把椅四脚朝天倒放在桌上，用拖把将地板拖上好几遍。

“山羊胡”捋着山羊胡，只是摇不说话。他这时的表情和十多年前在城隍庙摆测字摊时一模一样。

走昏暗，但裘泽没有空的手来开灯。他顺着熟悉的味慢慢向里走。左边是空的厨房，右边的门关着，里面也是空的。同样，前方两扇闭的门后面也必然是空的，什么都没有。住在一楼的邻居已经在几年前搬了古老的里，住了钢泥楼房里。现在这幢两层楼大房里的住客不算很多了，一个十七岁的少年、一只两岁的小黑猫，以及一窝吃了很多味灭鼠药所以一直兴旺不起来的老鼠。

“多不容易啊！”老阿姨见裘泽走过，冲旁边摆彩票摊的山羊胡老先生说。

车里有臭咸鱼的味，顽固地从汽车香熏的桂香气里冒来。前排座椅的后背上被某个乘客私自贴了小广告，印着一个看起来无所不能的私家侦探的手机号。下午的好光不知在什么时候已经全都不见了，裘泽的眉角还在痛，被思绪满了，把心挤得很难受。

几个尖的女生瞅见了煤球，正唧唧喳喳指指。还没等她们看得更清楚，就遗憾地看到裘泽扬手招了辆租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