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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节(2/4)

有个侍兵在草地上拾起一块汗巾,他把汗巾呈奉给我,说是格斗时从张参军腰间掉落的。汗巾上绣着一只黑鹰的图案和张直的名字。侍兵同我是否作为遗把汗巾给张直的家属。不必了,我说,你把它扔掉吧。侍兵的双手茫然地停在空中,手指颤动起来,然后我看见张直的汗巾像一只死鸟跌落在草地上。农历三月九日端文率军征,其声势浩浩。年迈多病的皇甫夫人亲自在京城城门前为端文送行,以后在燮国上下一时传为佳话。百姓们都见到了端文以血泼溅黑豹旌旗的壮举,他割开自己的左手手腕,将血泼溅在大燮的黑豹旗上,据说我的老祖母皇甫夫人当时老泪纵横,而远围观的百姓也发一片唏嘘叹之声,有人向端文呼将军万岁的号。那天我在的城楼上俯瞰着下面发生的事,始终沉默不语。我似乎预见了端文的血蕴着更刻的内容,更疯狂更博大的野心,因此我有一难言的不适之,我裂,虚汗洇了内衣,在曲柄黄盖下坐立不安。当号兵列队征号角时我从座驾上了起来,起驾回。我听见我的声音凄然如泣。我觉得我真的快哭来了。

廷里的天日渐单薄,清修堂外的桧柏树上响起了最初的蝉鸣。南的战场上官寇双方僵持不下,人死伤无数,却依然没有偃旗息鼓的迹象,我的大燮里一派暮残景,歌舞升平,在胭脂红粉和落新荷的香气中,一如既往地飘浮着另一战争硝烟,那是妇人们之间无始无终的后之战。从鹂鸣阁传来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说怀多月的蕙妃在夜间突然产,产下的是一只雪白的死狐,前来传讯的小监结结说了半天,我才清他的意思。我怒不可遏地扇了小监一记

兄弟端武相视一笑,他说,万一我死于张参军的剑下,端武会给我收尸,一切都准备好啦。平亲王端武坐在石凳上,他的装束总是像一个梨园伶人一样媚俗而古怪。状元红的凤袍,船形裘帽和镶金腰带,足蹬一双厚底皂靴。我看见他总会想起中那些不宜启齿的狎昵之事,心里厌恶之至。端武的嘴里低声嘀咕着什么,我猜他是在诅咒我,但我不屑于和这个废计较。后来我亲目击了一场采绝廷杀戮。园里鸦雀无声,唯有厮杀双方的息和剑刃相撞时的琅琅一响,刀光剑影使整个后园清新的空气变得凝重而燥,许多人的脸上泛莫名的红。端文和张直现在正围绕着一棵大柏树互相突刺,可以看端文的剑法师承了廷武士的白猿剑,步法轻盈从容,确而有力,而参军张直施用了江湖上行的梅剑,风格凶猛而快捷,在张直梅似的刺击下,端文手中的盾牌发连续的刺耳的震颤声。我看见端文且退且挡,上了那用黄布苫盖的棺木,张直随后也一跃而上。这时我意识到比剑授印的游戏已接近尾声,有一个人已经踩到了坟墓的边缘。端文利用张直乍上棺木的破绽,突施一剑直刺张直的。我听见端文的那声呐喊振聋发聩,掩盖了剑刺穿透的轻微的钝响。参军张直应声倒在棺木上,颓萎的耷拉在棺外侧,他的睛惊愕地望着园的天空,血从涌泉般地溅上黄苫布,然后滴落在草地上。树林那边响起端武和北方士兵的呼,这场游戏真的以端文获胜宣告结束了。草地上的那滩黑血使我眩,我侧转望着司礼监。司礼监将手中的铜盒地举起来朝端文走去,他将把那枚黑豹军印授予端文。现在我不得不相信端文是南伐祭天会的唯一人选了,一切都是天意,我可以主宰臣民的生杀却无力违天意。一场生死厮杀结束,后园的晨雾也袅袅地散尽,日的光淡淡地照耀着满园草和草地上的棺木。役们揭开了棺木上的黄苫布,将参军张直的尸小心地安放棺。我看见满脸血污的端文走过去,伸手在张直睁大的双上摞了一把。闭上睛吧,端文的声音听上去非常疲惫和哀伤,他说,自古以来英雄都是屈死的冤魂,许多人谋和政治的祭品,这死亡一也不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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