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林驿

离平羊郡越近，离山就远了，山像水波一样层层退去，最后变成一些朦胧的影子。一望无际的平原上黄绿jiao杂，是丰饶富足的颜色，过了一大片莜麦地，草披屋式样的村舍渐渐多了起来，许多ji狗在村里奔跑，人影却很寂寥。沟渠边一丛丛紫红色的辣蓼，远远看上去是盛开的花。平原就是平原，天空宽大了好多，太yang则低下来，像火球一样烤着莜麦地里的庄稼，田野里一片金黄。

这么好的莜麦，怎么没人割？男孩在运棺车上大叫dao。

这里闹瘟疫，人死得差不多了，白天没人割，夜里有人割的，鬼魂来割！车夫说。

你骗人，鬼魂不吃东西的，把莜麦割去有什么用？

我不骗你，等夜里到了芳林驿你就知dao了。车夫说，这里的人zhong下莜麦，没来得及收割，就成了死鬼，他们咽不下这口气，又是勤劳惯了的，zuo了鬼魂也不闲着，夜里都下地，来割莜麦！

男孩说，那他们把莜麦割去堆哪儿呢，鬼魂没地方堆粮食呀！

车夫说，你想让他们把粮食往你肚子里堆？zuo梦去，这世dao鬼魂也是顾自己的，他们往自己肚子里堆！

一望无际的平原让碧nu感到yun眩，她迷失了方向，也不再需要方向了，她的脚依然铐在芹素的棺材上。他们告诉她，七里dong在北方，在去大燕岭的路上。他们是在往北方去。车夫说，过了这平原，再看见山，那就是北方的山了，看见北方的山就看见大燕岭了，看见大燕岭就看见你男人了，你搭了这么好的顺风车，千万别再寻死觅活的，该知足啦！

碧nu看见男孩肮脏的脸在棺材上晃动。他已不再是她的掘墓人，他不再为残酷的死神zuo事，而去接受了百春台卑鄙的使命，让她与棺木在一起，让她活着。男孩摇shen一变，用一只小手jinjin地抓住她生命的尾ba，时刻监视着她，现在她连死的权利也失去了，百春台把她许pei给了一个死人。百春台啊，它是那么多人的天堂，独独成为了碧nu的地狱，他们劫掠了她的包裹，劫掠了她的shenti，最后他们劫掠了她的悲伤，她的眼泪，甚至死的权利！

碧nu看得见棺材上的那只大铁环，它像另一只大手牢牢地拉住她，从来没有松动过。铁环就是那个陌生男子的手，一个死人的手，拉住她，重复一个哀伤而虚荣的命令，哭，哭啊，为我哭，哭得再响一点！一路上碧nu对每一个路人甚至路边的ji鸭猪羊哭诉，我从桃村来，我是桃村万岂梁的妻子！所有嘶哑的哀诉都被别人当作了哭灵的内容。一路上碧nu抚棺痛哭，她为自己哭，为岂梁哭，她哭不出声音，只有泪水沿途liu淌，点点滴滴，都淌在路上的尘土里了。有多少路人从运棺车边走过呀，可他们一律把碧nu当zuo了别人的寡妇，那些人眼睛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