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男孩时不时地过来揪她的发，说，气让我听！你没死不准装死，快动一动，说几句话让我听！碧把男孩的手推开了。男孩说，你就会推我的手！你不说话，不吃饼，连也不撒！怎么证明你是活的？你最多是半死不活！碧低看了看车上的草，一大片草都是的，闪烁着晶莹的泪光，于是她说了一句话，她指着草说，孩，还在泪，会泪就证明我活着呢。

亮有神，却对碧白袍下来的一截铁链视而不见，只是烈地议论着那面白豹徽旗，还有旗帜下飘着香味的柏木棺材，他们由衷地羡慕那棺材里的死人，说，看人家百台的门客，死了也风光！睡那么好的棺材，棺材旁守着贤妻孝，多好的福气！

运棺车在芳县丽的平原上不停地奔逃，半路上遇到一个疯颠的老汉，他赤地从莜麦地里爬来，半跪在渠边，向车上的人举起一只白薯。男孩对车夫说，这村里没有苍蝇，也没有那么多狗，你停一停，他要给我们白薯，让你搭他一程呢！车夫说，你要吃他的白薯你下车去，你没看见他的都烂了，他那玩意儿都烂剩下半截了，吃了他的白薯，你也会全发烂，你还要不要下车去吃？

男孩问碧，你的睛不是看得见死神吗？看看那女孩有没有瘟病，看看死神在不在她边？碧盯着那棵树看了好久，说她看见了树枝间的风，风是那女孩的死神，风已经在那棵树下挖好了树叶的坟。她告诉男孩，那是个树叶变的女孩，她不下那棵树了，夜风下那树上的第一片树叶，那树上的女孩就会死去，变回一片树叶落到地上。

运棺车路过了瘟疫的发祥地芳县，奄奄一息的村庄里连光都是苍白的。他们在一棵树下看见过一个小女孩，边围着好几条狗。狗朝着女孩吠叫不止，那女孩用树枝打狗，打不走狗，就爬到树上去了。女孩在树上向运棺车招手，嘴里叫，带我走，大叔大婶行行好，带我走！男孩站起来去拉车夫，他想要个更好的女伴，车夫回瞪了他一，骂，你想死？没看见这村满天苍蝇？没看见村里到是野狗？房里都是死人，那女孩能没瘟病？她上了车，我们就都没命了！

他们把她锁在死亡的了，站起来是生，下去是死，可是碧站不起来，也不下去。碧斜倚着一个陌生人的棺木一路北上，觉她不在车上，是一只葫芦在陌生的旅途上随波逐。你还寻不寻死了？你到底要不要去大燕岭了？车夫和男孩重复的劝诱让她疲惫，他们不知，碧放弃了生，也放弃了死。早晨她的袍上都是温的光，那光让她觉得活着很好，到了夜晚车沉在夜里，棺木上一片寒意，北方也变成一团黑暗，她又觉得去大燕岭的路比她的命更长，她放弃了死，也不许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