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眼,那以后,我总是试图躲开他的目光,那目光让人心烦。
但我发誓过几年一定弄到足够的钱,在别的地方买房子,离开,永远离开下湾,也带上和我有关的一切人。
我做到了这点。但谁也不能问我怎样弄到这笔钱的。我没有去偷,也没有去抢,尽管当初我下决心,如果必要我能这么干。我是自己挣来这笔钱的,但你别问我手段,那手段并不触犯法律。好像接下来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请你别这样望着我吧,当我满眼泪水的时候我愿意背对着世界。说心里话,也许只有我才能理解,酒店里的那位小姐低下眼帘那一瞬间的全部意味。
生活常常都是这样的。
我他妈的凭什么骂她贱!我顺着监狱高墙坐下去,开始厌恶自己。过一会儿我听见脚步声,两个操外地口音的老太太朝我走过来。通过她们谈论的事情我知道她们是乞丐。她们说明天必须换个地方要,因为原来地方的人已经认识她们了。
我从皮夹中掏出两份钱,分别放到两只手上,等她们走近我时,突然起身,将两份钱塞进她们的手里。然后我逃跑似的离开她们,但我还是听见她们几乎异口同声地说:
"不"
尽管她们是乞丐。然后她们才说:
"谢谢了,真是好心人啊。"
她们是乞丐。
我一次又一次无地自容,只想快点回家,用被蒙住脑袋,沉沉睡过去。我拦了一辆出租车,到家后便接到两位江南先生的电话。他们其中的一位对我说,我欠他们五百块钱。
我等着他告诉我缘由,他说:
"小姐说了,你骂的那句也得有人付账。"
我放下电话听筒,突然明白,付账将是亘古不变的规律。
聚会
搬离下湾区很久,我才知道偶尔听别人说起的Party就是聚会。聚会就是几个熟人朋友,最好男女混杂着,凑到一处吃吃喝喝,说说笑笑。但如今聚会已经叫做Party了。
我喜欢参加聚会,去过一次之后,就想再去再去。有男人、女人还有酒的地方,肯定不乏热闹。其实我也不能总是清醒地看别人的热闹,沉浸其中让人笑话的时候也不少。
有一年冬天,我女朋友突然想过一过圣诞节。顺便说一下那一年我刚好三十三岁,我记得对她的倡议表示响应之后,我曾认真地对她说,我觉得惭愧,耶稣在我这个年纪已经无怨无悔地为人类死去了,而我仍旧停留在甚至不敢想象死亡的阶段。
"又开始说梦话。"她不喜欢我的话时常这样打断我。尽管那时我在文坛刚刚小有名气,我还是对她的讽刺耿耿于怀。这也许是我最终没娶她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