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个中午

现在我终于想起那个中午了。

一切都始于那个中午，这个中午是一块锐利无比的大石tou，它一下击中了我的xiong口，咣当一下。

那天我到得很早，我的自行车在最里面。我到开会的地方找了个角落坐下来，每次我都这样。那次人到得特别多，会议室全都sai满了，大家jin挨着，mao衣连着mao衣，白的灰的红的黑的连成一片。我坐在mao衣的后面，领导看不见我，我感到安全。总结的声音在人tou和mao衣间hua动，这是一zhong有重量的声音，它把人的脑袋向下压低，使mao衣隐隐晃动，但也有少数专注的脑袋和ting直的mao衣，他们是中层干bu、中坚力量、特殊的人。他们需要特殊地听，听到声音之外的声音，并且牢牢记住，要在今后的日子里zuo出不同的反应，他们ti力和jing1力的消耗要比别人更大。后来我看到mao衣在松动，下沉的脑袋陆续伸直了，我听到领导说某某在过去的一年中成绩突出，发给奖金１000元，某某bu门被评为先进集ti，等等，表彰的声音是另一zhong声音，它像一zhong无形的线，把人的脑袋上提，使我想到慢镜tou的电视广告中，绿色的水珠滴落，皱baba的花草立即宽舒。奖金是力量中的力量，光芒之中的光芒，它闪闪发光地从领导的嘴里一滴一滴地滴落，圆run、饱满，丁冬作响地回dang在会议室里。同时这zhong声音更像炮仗，它一下一下地爆响，准确地唤起兴奋和sao动，切实地增加着室内的热量。

然后我听见宣布调整之后的今年新的各bu门主任的名单，主持者提醒大家认真听，因为今年将由各bu主任聘用编辑人员，双向选择，但大家务必主动找主任谈，不要坐失良机。我伸chang了耳朵，在一系列的名字过去之后，听到副刊主任仍是大弯。

我ma上就放心了。大弯虽然有时脾气不好，但他总的来说还算一个厚dao的人，我想大弯不会不要我。

散了会，回到办公室，大家纷纷找碗去打饭，我惦记着领导说的话，就去找大弯。我看见大弯在厕所的方向晃了一下，于是就到路上等他。我知dao这事应该避开些别人。

我在院子里徘徊，假装晒太yang。那是３月份，天气还有些冷，丁香花没有开，我看看天，看看地，看看各个bu门的棉门帘与窗玻璃，看看自家办公室门口的丁香树和垃圾桶。

然后大弯就走过来了。

在院子的正中我拦住了他。我说大弯，聘任的事，我想跟你谈。你什么时候能排出时间来？

我十分认真，弄得大弯也严肃起来，他jin皱眉tou认真地想了一下，然后说下午一点钟他还有一个会。

我想这下午一点的会肯定是社领导召集他们这批新聘任的主任开中层干bu会。

大弯没说什么时间谈。我只好问：那开完会呢？

大弯没说话。

我自己接上来说：今天是周末了，看来只好等下星期一了。下周一你有时间吗？

大弯立即说：下星期一吧。

我又盯着问：那上午还是下午呢？

大弯说：上午吧。

我立即又放了心。大弯没有回办公室，我轻松地回到自己的办公桌前，收拾我的信件放进我的包里，我说我先走了，大李正在抽屉里luan翻饭票，咪咪往饭盒里倒洗洁净，他们一时都停住了手上的事，咪咪说一会儿就开会了，你到哪去？我说我回家吃午饭，下午约好了到一个作者家取稿子。大李说：下午一点就开会了，大弯没通知你吗？

我一下就意识到了。

后来我反复想大弯所说的下午还有个会，原来就是这个应聘人员的会，我以这zhong方式被宣告解聘却自己一点不知dao，还baba地找人家谈，希望得到聘用。实在是可笑之极。

我僵立在luan糟糟的办公室里，脑子里一片空白，好像到chu1都在嗡嗡响，我觉得一下就被推得很远了，只有我一个人，孤立无援，没有同伴，所有的人都被聘用了，没有任何问题，心里踏实有数，shenti健康，他们大家都是安全的，他们都在岸上或船上，只有我一个人掉下去了。

大李和咪咪都不相信这是真的，他们感到了问题的严重。但我一下子就不抱任何幻想了，一下就完全相信了。我听见咪咪说她是昨天下午得到的通知，大李说大弯昨晚打电话到他家里通知的。

大李说不可能，不会的，肯定是疏忽了。我想这又不是一般的事情，gen本不可能疏忽的。大李拿起电话就拨，我不知dao他从哪里把大弯找着了。我在绝望中神经高度jin张地听着大李的只言片语，看到这个事实很快地被证明。

事实就是千真万确不可更改的铁一样的东西，冰冷、坚ying，任何东西碰上去都会出血（如果这些东西是有血的话），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