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下。”
井上村光坐下,寺内寿一神情严肃:“北平是华北、东北、内蒙三大战略区的结合部,在征服支那的战争中,北平将是向华北、西北进攻的最重要的战略基地。现在我们已经顺利占领了北平,考虑到战前你在北平就开展了一些工作,决定派你出任华北方面军驻北平文化联络官。”
“是。”
寺内寿一注视着井上村光:“北平是一个文化古都,我们不仅要从武力上征服支那人,更要从精神上征服他们,井上君,我知道你一直迷恋支那文化…”
井上村光的眼神里现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变化,他的心动了一下。
“…这没什么不好,征服也是门艺术,好了,去报到吧!”
井上村光站起身,行军礼:“是,司令官先生。”
从寺内寿一的办公室里出来,井上村光长长出了口气。这些天连续赶路,遭到了数次伏击,险些丢了性命,这下可好了,可以留在北平——他抬起头向四周眺望着,四合院里鲜花盛开、绿树成荫,远处前门的箭楼隐隐可见。不错,北平还是从前的老样子,他熟悉这座古城,热爱北平特有的文化氛围。井上村光没有坐车,他步行穿过熟悉的街道,慢慢走回了住所。
井上村光又频繁地出现在北平的各种社交场合,他依旧是彬彬有礼,对以前认识的老朋友更加客气,不过,除了死心塌地要当汉奸的人之外,其余的人对他都敬而远之。
十月的一天,金少山“金霸王”演《连环套》,井上村光也到戏园子里去凑热闹,不过,他的兴趣并不在台上,而是不时地环顾左右,和熟人打着招呼。他要以这样的方式尽可能缩短和大家的距离,实践中日亲善。
红豆馆主溥侗正看得津津有味,张幼林轻轻地走进来,坐在溥侗身边。溥侗有些诧异:“您怎么晚了?”
“铺子里有事儿,脱不开身。”
井上村光就坐在溥侗的右前方,他回过头来,向张幼林致意。
演到《盗钩》一扬,金少山一句“莫非酒内有埋藏…”博得满堂喝彩,溥侗显得很兴奋:“张先生,‘金霸王’首开花脸组班,别的不说,就这一句,他的松竹社在北平就算立住脚了。”
张幼林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
溥侗收起了笑容:“您好像…情绪不高?”
“不是对‘金霸王’情绪不高,是最近的事儿,唉。”张幼林叹了口气。
溥侗指了指井上村光,压低了声音:“他找过您了?”
张幼林点点头,凑到溥侗的耳边:“日本人要给我个差事,我没应。”
“糊弄糊弄得了,他也找过我,我装病来着,没见。”
“您还去南京吗?”
溥侗摇摇头:“不去了,日本人一来,那边儿的差事就算完了。”
张幼林皱着眉头:“您成啊,关上大门儿自个儿过自个儿的,爱唱两句唱两句,不爱唱了,写写画画照样儿有饭吃。我那铺子可是在琉璃厂戳着,人家想怎么着就怎么着,咱还不能硬顶,难哪!不瞒您说,我都有心把它关了。”
溥侗睁大了眼睛:“别价,多少人指着荣宝斋吃饭呢?老弟,我也算一个,我看出这路子来了,名角能歇的都歇了,往后戏是越来越没的演,我就指望着在荣宝斋挂笔单挣饭钱了,您这是积德行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