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何在呢?”南安郡王世子笑道:“那布商原也问着这伙计:何忍如此诳我?那伙计答得最妙:我早已替你算过,命中只该有万两身家,再不能多得一分一厘的。我若仍在店里时,既不能替你增财,徒然作践粮食,又有何益?只是我纵说明,你必定不信,反疑我为要回家设言欺你,必不许我告假。惟有诈死,方能成行,况且躺在棺中回来,又无需劳动,岂不美哉?”众人听了,都说:“命中八尺,难求一丈,这的确足以使人警省。”遂贺了一杯。
接着又掷一轮,该着茜香国使臣,题目却是个“奇”字,使臣笑道:“我正怕说不好,幸得是这个题目,倒有一个现成的故事,奇与不奇,就由得诸位来评判了。在我们茜香国,国人都以仰望天朝文墨为雅事,虽善写者不多,却也知道颠张、狂素、二王、颜、柳诸圣的名号。凡习字者,自然法其一帖,以描摹得法为荣。岂知却有一个笔砚铺老板,虽也时常弄些笔墨为自得,究竟不见得有甚么妙处,又平时滴酒不沾。有一日赴邻家婚宴,被强灌了几杯,喝得醉了,回至店中,拿起笔来一顿狂写,睡去。醒来时,俨然一部兰亭,与羲之所书毫无二致,二十一个之字尽得其神。那些人见了,都争着要买,又央他再写几篇,却一个字也写不出了。后来又为着什么事,醉了一次,又像前回的那般恃酒狂草,这回竟是米芾的行书《研山铭》。那以后便得了窍门,每要字时,便喝酒,只一醉了,便提起笔来,要颜体便是颜体,要柳体便是柳体,写出来,便同原本一般无二,拓下来的也没这般神似,竟是书圣附体,鬼斧神工。你们说这可奇是不奇?”
众人听了,都连声道奇,说:“这果然是闻所未闻,值得一杯。”接下来是宝玉,恰掷了一个“悲”字,不待说时,那眼圈已泛上红来,却低头抿一口酒遮掩过了,方清一清嗓子,说道:“我有一位挚友,他有个表妹,自幼双亲早丧,所以寄养在他家里,一住十年。两人朝夕相见,这朋友既羡慕表妹的才情,又脾气相投,心下便早立定了一个痴想头,只不好与父母提及,又不好向表妹说明。原想过一二年大些时再提,谁知竟被人捷足先登,登门提亲,这可不是人间至可悲可叹之事么?”说到这里,先低头自饮了一杯。司裘良问道:“你那朋友何不向父母言明心事,退了亲事,作成良缘的便是?若只管自怜自艾,便是眼泪哭出一缸来,难道那表妹就不嫁了不成?”宝玉道:“他原也有此打算,无奈提亲的人家权高位重,他父母不敢得罪,巴不得做成亲事倒好。如今我那位朋友为此颠倒若狂,眼见便是没命的了。”说着不禁哽咽,忙假装呛酒,咳了几声。
司裘良道:“听你说起来,倒也是一件可哀之事,不过究属儿女私情,只好算人生小小不如意,不为大悲哀。况且佛经上原有典故,说有书生见女子曝尸荒野,遂脱下衣裳为之遮蔽,后来又有一个人经过,见了女尸,便为之掘土安葬。其后此女转世,要还那两个人的恩情,遂与那书生有一段露水姻缘,却同这安葬他尸身之人结为夫妻,终得白头到老。可见世上的缘份都有一定之数,或深或浅,或长或短,非人力可以勉强。”众人听了,都笑道:“倒是这个故事有新意,可为世上痴男怨女当头一喝,比贾世兄说的更觉悱恻动听。”宝玉倒也不加辩白,只道:“如此,我认输便是,理当认罚。”说罢取过那玻璃醢来,便一扬脖。
于是重新掷过骰子,该着北静王水溶,却得了一个“惊”字,不禁笑道:“说起这个惊字,倒是不折不扣,正有一件极可惊极可叹之大事,昨日才得飞鸽传书,便发生在本朝平安州界“话未完时,下人进来禀报,说贾府里琏二爷来拜。水溶再看宝玉时,只见双颊赤红,眼目饧涩,已是醉了,遂吩咐了管家几句,命他出去告知贾琏,留下宝玉住一晚再走,着人送宝玉去西院厢房歇息,又使了一个丫头名唤锦心的伏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