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宛若化蝶

绿腰终于重新回到额驸府，几乎有zhong隔世重来的感觉。那天，她搂着儿子吴青坐在八宝络丝ruan轿里，jin跟着建宁的朱lun华盖车一路招摇，只觉这情形好不熟悉。她想自己到底是等到这一天了，终于重新回到额驸府，名正言顺地zuo夫人——不，事实上她如今的境况和理想还有一点出入，就是她的shen份是nu非主，仍然屈居于建宁之下。

她忍了三年，等了三年，日日夜夜想着的就是回到额驸府当家作主，如今这理想实现了一半，并不会使她见好就收，相反，只会让她觉得自己所有的想象都是合情合理、切实可行的，而且也让她更加焦虑——成功在即比全无希望更令人迫切。现在离成功只差一步，这一步，要怎么样迈出去呢？绿腰将宝押在吴应熊父子shen上。她很清楚建宁饶过自己是看在吴青份上，"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是从古至今颠扑不灭的真理，满洲格格也不能例外，谁让她嫁给了汉人为妻呢。从前格格胆敢赐自己毒酒是因为自己还没生下吴青，现在自己zuo了吴家chang子的娘，儿子就是自己的护shen符，既然后顾无忧，那就前程在握了。不过如今额驸不在府里，自己总得稍忍时日，先站稳了脚跟，等到额驸回来才慢慢地设法，总有一天会除去建宁而代之，zuo一个真真正正的吴夫人的。

重回额驸府，与建宁同室共chu1，平分秋『色』。绿腰为此早早地zuo好了诸如兵来将挡、逆来顺受的一切准备，然而进府后才发觉建宁并没有为难她，甚至不曾斥骂她。建宁照足汉人大hu人家的规矩，命府里上上下下的人称她作"绿姨娘"，安排她住在厢房，却让吴青跟着自己住在上房，亲自教养。

那吴青也奇怪，自从住进额驸府，便每天粘着建宁，早晚请安，恭敬乖巧，凡读书写字一教就会，过目不忘，又特别喜欢看戏。虽只是三岁大的孩子，并不知戏文里说些什么，然而一听弦子响便手舞足蹈，若合音律，连红袖都说："这孩子跟格格真是特别的投缘，不像庶出，倒像是嫡生的阿哥。"

绿腰听了，说不出是悲是喜，她希望儿子在府里的地位越牢靠越好，生怕家人轻视了他，不把他当少爷看待，知dao儿子喜欢看戏，她心里是jin张的，生怕别人说他到底是戏子生的；可是后来发现并没有人把吴青的zhongzhong与她联系起来，就好像吴青跟她这个人没关系似的，又满心不是滋味儿，琢磨着格格莫不是想笼络了吴青，再对付自己吧？先把自己的儿子变成她的儿子，再把儿子的爹『迷』『惑』了心神，准是这样。她盼着额驸早些回来，等额驸回来了，一切便将水落石出。"君为臣纲，夫为妻纲。"虽然格格为君，可是额驸是夫啊，只要额驸爷最疼的人是自己，自己就有机会占格格的上风。

如此相安三个多月，终于盼得吴应熊从云南回来，风尘仆仆，满面于思，倒像出门三年一般。建宁命绿腰母子暂不『lou』面，自己率着家下人等迎进门来，侍候着洗脸更衣，在nuan厅里设下宴席，接风洗尘，又令人捧出戏单子来，请额驸点戏。吴应熊笑dao："你明知我不擅此dao，况且一路上兵荒ma『luan』，正是tou昏眼花，不如改日再唱吧。"

建宁dao："寡酒无欢，就算不唱全本，清唱两曲也好。我也知dao你不大知dao戏，所以替你点了两出，就是"明修栈dao"和"暗渡陈仓"如何？"吴应熊笑dao："我虽不知戏，也知dao些名目，格格说的这两个却是耳生得很，在戏里果真有吗？"建宁dao："怎么没有？不光这个，还有"瞒天过海"和"混水『摸』鱼"哪。"吴应熊dao："依格格说来，"三十六计"竟条条都是戏目了。"

建宁冷笑dao："也不光是"三十六计"，用诗题zuo戏目的也多着呢，额驸既知dao戏目，应当听过"楚王爱绿腰"和"吴山数峰青"吧？"吴应熊听了这句，已知必有缘故，心下栗栗，便不答话。

红袖在一边故意笑dao："格格记『xing』一向好，怎么独独记不住这一句？连nu才都知dao是"楚王爱细腰"。"建宁dao："明明是绿腰，你不知书，别胡说。"红袖笑dao："我虽不知书，却知dao礼。要不，额驸评评看，到底是个什么"妖"啊？要不就干脆是个"狐妖"？"

两人一唱一和，吴应熊心知东窗事发，在劫难逃，只得勉强回dao："是"楚王爱细腰"，格格记差了。"红袖将手一拍dao："是吧？我就说不是绿腰，是"狐妖"。"建宁dao："说对一回，就兴tou成这样儿？怎么又冒出个"狐妖"来了？"红袖笑dao："格格说过，听戏要的是应景儿，楚王爱的是"细腰"，可额驸爱的是"狐妖"呀。"

吴应熊情知建宁必是得了什么信息，再装下去也是白饶，不知两人更要说出些什么羞人的话来，遂借酒盖脸，起shenzuo了个大揖，拱手嘿笑dao："公主恕罪，看在微臣chang途跋涉、一shen风尘份儿上，就饶过这回吧。"红袖扑哧一笑，站在建宁shen后将手指刮脸dao："额驸好甜的嘴儿，必是在南边又认得了什么"细腰"、"狐妖"，更chang本事了吧？"建宁看吴应熊涨得满脸通红，遂向红袖使个眼『色』，笑dao："这丫tou今儿疯了，连额驸也敢打趣。还不快把人请出来呢？"

红袖笑着走去，不一时领了绿腰母子两个，一齐上来与吴应熊见礼，吴应熊见了吴青，又惊又喜，又听他口口声声喊建宁"额娘"，更是意外，遂抱起吴青，赧然dao："几个月不见，又chang大了许多。可有继续读书？"

吴青回dao："额娘把老师辞了，亲自教我，正在学千字文，刚念到"芥菜生姜"，额娘叫厨房拿生姜来让我认，我吃了一口，好辣。"说着吐出she2tou来，逗得众人都笑了。

吴应熊向建宁dao："格格费心了。若格格开门办学，少不得也是弟子三千，贤人无数。"建宁笑dao："无数不敢当，能有七十一个就好。"吴青不解dao："为什么是七十一个呢？"吴应熊将儿子抱至自己膝上，笑着解释给他听："古往今来第一大圣人是孔夫子，他有弟子三千，其中有成就的共七十二人，你额娘自谦不敢超过孔圣人，所以说是七十一个。"吴青恍然dao："哦，孩儿明白了，那么额娘就是第二大圣人。"

众人益发大笑。惟有绿腰心中酸涩，看着他三人调笑，不敢『插』嘴，只在建宁shen后站定了侍候，满腹委屈。撤了席，吴应熊随建宁回房说些别后情形，绿腰独自回房，沐浴薰香，一趟趟支使着自己的小丫tou往上房打听着，开始听说上房亮着灯，额驸格格两个一直在说话儿，还想着哪来的这么多话，心指望说完了才肯过来；后来听说红袖往厨房里传夜宵儿去了，又想着吃完就该过来了；及至小丫tou最后一次望风回来说，红袖送出碗碟关门熄灯了，绿腰这才死了心，知dao吴应熊今晚是来不了了。想着从前在府里，自己刚被收房那会儿，额驸几乎夜夜都在自己房里歇息，上房里十天半月才点一次卯，今昔对比，何等凄凉！又想到今天在厅里，吴应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