牌坊,都跑到院门口了,恰被刚回来的二少爷撞上,死死地拉住不放,慧慈和管家阿福也都惊动了来,好劝歹劝才回了房。哭闹间,四爷恍惚看到儿子短衫拉扯娉婷时在她胸前胯下偷偷捏了两把,虽然没看真切,心里到底不自在。从此便对三姨娘冷了心,爱搭不理的。一天心血来潮亲自往乡下去催租,因看中了佃户的女儿荷花,回来便叫阿福带了聘礼下去,连逼带哄地娶了来做第四房小妾。
荷花来后一年,与娉婷前脚跟后脚地生了二小姐和三小姐。卢四爷更加迷信多娶妾可以冲喜,保不定前一个不生,后一个来了,就一块儿生了。立妾的心因此更炽,立妾的理由也更足了。
四位姨娘,四副心肠,既在一个盆子里抢食,这中间的鸡生鹅斗勾心斗角也不消说了,真是春夏秋冬,闹不完的故事。然而这会儿,她们却是空前地团结起来,齐齐聚在最晚进门的五姨娘凤琴屋里开会——卢府园子里,除了胡氏的正房,就属五姨娘凤琴的屋子最大,摆设最新,好多家俱比正房还要新奇精致呢。一个带镜子的梳妆台,说是法国货,漆花是白色的,画着一对光身子的小男孩,长着翅膀,手里还拿着箭,虽说只是个小娃娃吧,到底是男娃儿,竟然一丝不挂的,羞人巴拉。本来凤琴也是不大乐意的,说哪里见过家俱有白色的,不吉利。但是后来听见胡氏也不喜欢,指着那光屁股娃娃骂不正经,凤琴就改了主意,又喜眉笑脸地说好了。
此刻,凤琴就坐在那光屁股娃娃对面,倒骑着椅子,手按在椅背儿上,仰着脸儿看慧慈替荷花拢头发,一边发急地赌咒发誓:“信不信由你们,老爷子真是有日子没来我这屋里歇了,可不是我得便宜卖乖,就是他来歇的那些日子,也都是后半夜才来,蔫眉腊眼的一个人成了半个了。你以为‘老葫芦’那么容易放人的?”
荷花便“吃吃”笑起来:“听说那老…老太太为了老爷,肯下口儿去将就的。”
凤琴轰天价大笑起来:“老太太?哈,老葫芦就老葫芦了,你偏又不敢叫,叫什么老太太,只怕老葫芦要是听见你叫她‘老太太’,倒比听见叫她‘老葫芦’更生气呢。”
慧慈也笑:“要说对老爷子忠心,咱们四个,还真就是谁也不如老葫芦的,别说用舌头添,你要说把心扒出来涂点血能让那玩意儿好使,想必她也是肯的。”说话的功夫儿,已经帮荷花把头发拢好了,便向凤琴道:“让一让,四妹妹照照镜子中不?哎,你那法兰西的头油呢,拿点儿出来给四妹妹抹上。”
凤琴取了头油瓶子打开,先不急着给荷花抹上,却在她鼻子底下绕来绕去,问:“香不?你在乡下可见过这玩意儿没?”
荷花狠狠嗅了一鼻子,红着脸说:“凤琴妹妹又取笑我了,在乡下,可上哪里见这些个稀罕物儿呢?用隔夜的淘米水梳头发,就算讲究的了。”
娉婷倚在镜台边半晌不言语,这当儿忽然接过话头去,闲闲地问:“那头油比桂花香不?”
“香!”
“比茉莉香不?”
“香!”
“比兰花香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