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蛇鼠一窝
一
小蛇赤脚走在花园里。
她的changchang的裙裾拖过shi粘的青草,沾染得污迹斑斑,那柔弱而痛楚的三寸金莲被尖利的石子割伤,血渗过袜子染在青草上,终究不知是人沾了草的气味,还是草xi了人的jing1髓。
然而人与草之间,自然有一zhong和谐,就像疼痛与割伤之间的和谐一样,草青和血腥混在一chu1,弥漫了整个园林。
卢家的园林是非常出名的,假山亭台,nuan阁绣墩,小桥liu水,曲径通幽,单是院与院房与房之间的连接,就有月dong门,垂花门,菱角门等十几zhong样式,各个不同。园里半埋着青花瓷的圆口缸,缸里有金鱼,池里有荷花。林间铺着石子儿路,路两旁zhong着各色花树,如今正是梅开季节,一团团逐队成球,风一chui便飘洒下来,满园里榆荚芳菲,寒香四溢。
冬天过去了。那么漫chang而痛楚的一个冬天。
小蛇在一株老梅树下停下来,有些不辨悲喜的感慨。她想起大少爷卢chang衫走之前跟她说的那句话:“你是不该属于这园子的。”
她一时听不懂。他便又解释给她听:“这园子里只能养花,不能养鸟;花自开自败,可以认命,鸟却应该自由自在,要飞出去的。”她更加听不懂。他便叹息又叹息,说:“多说也是无益,等我替你想周详了,你再自己想想吧。”她越发不解,莫非她自己想不通的事,他倒要替她思想么?但她知dao他的意思是好的,他的眼神里,有一zhong怜惜的意思,是卢四爷和二少爷的眼里所没有的。
四爷也喜欢盯着她看,看的时候眼睛里又爱又恨,让她害怕,因为她知dao那看下去的结果便是他对她的摧残和折磨。dong房的夜里,四爷没能成事。以后一连三个晚上,也都没有成。以后都没有成过。但是四爷仍然每天晚上都要折腾她,把她压在shen底下翻过来覆过去,摸她,拧她,咬她,使她shenyin哀叫。如果她不叫,他就更加下死劲地拧她,直到她叫出来为止。也许从嫁进卢府起,她的命运便注定要与疼痛结缘而密不可分了。与四爷的蹂躏相比,石子的割伤又算得了什么呢?
二少爷则喜欢偷看她,吃饭的时候看,开会的时候看,洗澡的时候也看。她一想起二少爷偷看她洗澡的事就打哆嗦,又不敢告诉四爷,只好每次进澡房前都四chu1查看严谨,把所有的门窗关严实,而且动作总是急匆匆的,一次也没有洗舒畅。
但是最让小蛇害怕的,还不是人的眼睛,而是一条大黑狗的注视。大黑狗是四爷新近养的,shen形高大,maopi光亮,she2tou永远吐在外面,看人的时候眼睛里闪着光,而且只看女人。四爷常带着它走进各房太太姨娘的房间,也进过小蛇的屋子,小蛇被吓得尖叫起来,连连挥手让四爷带它走,四爷yinyin笑着,不说走也不说不走,就那样笑眯眯看着小蛇闪躲,尖叫,求饶,至于哭了,这才心满意足地带着狗走了,那神情,倒好像自己终于成功地完成了一次高chao似的。
从此小蛇就对大黑狗避如蛇蝎,比闪避大太太卢胡氏还厉害。
说来奇怪,那卢胡氏ying是对大黑狗偏爱得很,大黑狗也是见了卢胡氏最亲热,见了面就往上蹭,不住地添她的tui。有一次卢胡氏招呼小蛇一起在园子里挖蚯蚓喂鱼,大黑狗不知怎么溜了进来,冷不防从后面猛地两脚搭上卢胡氏的背,卢胡氏被吓了一tiao,小蛇则手脚都ruan了,大叫起来。园丁忙进来把狗牵了出去。卢胡氏脸上冷冷地,斥责dao:“一条狗,自家养的,也值得这么大惊小怪?还不快起来呢,让人看着成什么样子。”
二姨娘慧慈告诉小蛇:老葫芦有三个爱好——告状,念经,喂鱼。如今又多了一条,养狗。说这话的时候,二姨娘眼神闪闪烁烁的,笑得十分诡异,那笑容后面的暗示让小蛇一阵作呕。
小蛇觉得这府里每个人的眼神都是怪怪的,时而像刀子,时而像绳子,能伤人也能缠人的。早在进门第一天,在她穿着全绣褂裙站在影bi下的时候,就已经被那些眼神给刺穿了。那些敌意的警觉的猥亵的贪婪的目光在瞬间穿过她的层层装裹,穿过她锦绣的袍服,绫缎的夹袄,细麻的裙撑,ruan绸的亵衣,直抵心脏。
重重的眼神网罗下,唯一的一点善意就来自大少爷卢chang衫。那双眼睛,是湖水一般的,清澈,平静,带着一点点怜惜。那怜惜,是卢府里仅有的温nuan,因为稀罕,而格外庞大。
可惜大少爷不久就回省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