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太极觉得落寞，仿佛有满腹的话要说，却又觉得对着这样的一个世外仙姝，不论说什么都是多余而且无谓的，他看着她，面前隔着一截短短的汉白玉拱桥，却仿佛隔着天堑银河。淌在他们之间的，是涛涛的岁月，如的年，以及言述不清的恩怨和纠缠。他和她，曾经有过一个共同的孩，然而那个孩不等世便夭折了，于是也割断了他们最后的联系。

皇太极倚着一棵桂树站着，看这两个长相酷似而情各异的丽人闲话家常，只觉所闻所见，仿佛天上人间最的一幅静画。总是海兰珠说三句，绮难得答上一声，可是两个人在一起，偏有一言语形容不的和谐静，让人的心觉得安逸，胜败与得失都变得微不足，人生的至大享乐无非是对着满树桂，一双佳人。

皇太极闻言一惊，想起绮当年怀七月而终于小产之难，忽觉绮似乎话外有音，不禁注意地向她看了一。

哈尔已经成了一个虚空的名，属于大清国的一分，她终究是保全了它，还是彻底失去了它？难她以往所的一切，刺杀、、失，都只是为了帮助皇太极多征服一个落？

绮抬手拂去海兰珠肩上的落，平和地答：“多谢惦记，家人不贪福之，饮酒更是于我不宜。但我已经供在佛前，为娘娘祈福。娘娘喜得龙，千祈保重金安，切勿大意。”

现在，他又有了一个孩，一个他视若珍宝的儿，一个他心目中皇位的继承人。而那孩的母亲，正承受着绮曾经承受过的不安与惊梦。他是为了他新生的母亲来探访她的，他们之间已经本来已经没有了恩也没有了怨，然而现在，他却要向她乞恩来了。他如何面对她？如何启齿说明来意？

海兰珠不好意思地指着自己的肚低笑：“整个人散沓沓的，很难看是不是？”

那天，皇太极陪着海兰珠来到御园，在碾房之外遇到了她，他看着那昔日的妃，只觉恍如隔世。登基之后，他虽然无法给她任何封号，却下谕免去了她的舂米苦役，许她另辟禅房独自清修。然而她却自愿仍然住在碾房，不恋奢华，拒绝安逸，也拒绝他的恩与眷顾。他的至无上的地位，权倾天下的荣光，在她的中似乎都不值得一哂，即便此刻，她看着他，中也全无敬惧崇仰之，也许在她清心寡的情怀里，只有在上的萨满神位才是她惟一的皈依，惟一的想念吧？

然而绮只是微一错愕，便婉然答：“这就为皇上取琴来，只恐拙劣之音，有辱圣听。”说罢转回房，果然抱了琴来，便置在桂树下，以净手，燃起沉香，十指拨如蝴蝶穿，行云地弹奏起来。

绮微微迟疑。皇太极已觉后悔，便是从前他与绮朝夕相伴之时，再四央她弹琴也难得如愿的，况且如今两人已经仙凡殊途，自己对着一个家人提此要求，未免失礼。

他曾经她，她曾经痛恨他，而如今两个人没恩也没仇了，却可以重新平平静静地坐下来，弹琴，聊天，朋

海兰珠却是全无心机，只拉着绮絮絮地说着她的梦境与困扰。论年龄她其实大着绮几岁，而且已经了母亲；然而两人在一起的时候，绮看她的神却充满祥和纵容，仿佛对着一个小孩。

三人之间，惟有海兰珠是真正心无芥的。她一派天真地招着手，气吁吁却是亲亲地拉住绮的手说：“好妹妹，我好久没来看你，你怨我不？前儿我叫素玛送来的喜饼糖酒，你吃着可好？你若喜，我叫素玛多送些来。”

蓦然一阵清风拂过，惊动得桂缤纷，落红成阵，皇太极脱：“久未闻仙佳音，可肯为朕抚琴一曲，以贺宸妃？”

绮轻轻摇，凝视着海兰珠，语重心长地：“母亲是一个女人一生中最伟大的成就，却也是最艰险的任务，望成龙，一日不可轻心。”

皇太极静息聆听，悠然神往，看着桂树下抚弦而歌的绮，益发觉得她不像一个真人，不像一个真正活在这世上的血之躯，她的心太太远，她的睛又只对着自己的心，即使一个帝王的情也不能使她温。他看着她手中的琴弦，那琴弦，曾经勒自己的颈项，将一段柔情从此断绝，让他和她永成陌路。不是他贬逐了她，而是她先拒绝了他，在她面前，他从来都是弱而无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