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魇

“团扇，团扇，美人病来遮面。玉颜憔悴三年，谁复商量guan弦？弦guan，弦guan，春草昭yang路断。”

如果一个女人失了情爱，就会被形容为秋扇之捐，仿佛被抛弃是扇子的错，是扇子不识时务、不知进退——秋天已经到了，扇子已是无用之物，不被弃又能如何呢？

可恨扇子不会说话，不能质问那个千里挑一地选择了它又理直气壮地遗弃了它的人：既然早已注定分离的命运，当初又何必结下牵手之缘？

替扇子鸣冤的人是班婕妤。她是汉代成帝的妃子，出自名门，因才貌双全，一度shen为成帝所chong，甚至有废后另立之议，但被她严辞拒绝，反而劝了夫君许多大dao理。及至后来那个能zuo掌上舞的绝代佳人赵飞燕入gong，又妩媚又风liu，更难得的是善解人意，连把同胞妹妹献给夫君的事儿都zuo得出来，古板而执著礼教的班婕妤又哪里是对手呢？

许皇后仍然是被废了，班婕妤也冷落偏gong，而尽情纵yu的飞燕、合德姐妹却入主中gong，独霸龙床。班婕妤失意之余，自愿入chang信gong侍奉太后，并自比秋扇，zuo了一首《怨歌行》传世：

“新裂齐纨素，鲜洁如霜雪，裁为合欢扇，团团似明月。出入君怀袖，动摇微风发，常恐秋节至，凉飚夺炎热。弃捐箧笥中，恩情中dao绝。”

从那以后，团扇就成了失chong弃妇的代名词了。然而人们摇扇轻歌之际，往往替班婕妤觉得不值：早知许皇后的位子反正坐不牢，当初何不自己先占了去？

但婕妤是真爱成帝的，即使他那样地冷落过她，辜负过她，她仍然愿意无限地原谅——在他死后，她自愿殉葬，与他同xue而眠。只不知，到了地下，她还会继续劝他zuo个好皇帝吗？

——《liu芳百世》之班婕妤画像

屋子里没有开灯，有雾气从窗外涌进来，弥漫苍茫，惟一的一点亮光来自香如的手提电脑。它打开着，屏幕幽蓝，映着香如的脸，青白不定。

不，这不是香如，香如已经死了，站在我面前的，只能是——tou七，还魂夜，念儿的舞蹈——难dao，难dao这个是鬼？我真的见鬼？

“啊…”我尖叫起来，然而念儿猛地扑上来捂住我的嘴，同时迅速俯shen，在我耳边喝令：“闭嘴！”

香如诧异地看着我们问dao：“红颜，念儿，你们在干嘛？”

“我们打赌呢，等下告诉你答案。”念儿故作从容地笑着，强拉起我走进她的房中，转shen关上房门，并顺手开了灯。

她的手一松，我便tanruan在地上，有细密的冷汗从背上直liu下来。我知dao，我见了鬼！

我真的见鬼了！有一个鬼，香如的鬼魂，她回来了！

现在她就和我们共chu1在同一屋檐下——我们的三香居，已经成了鬼屋！

“念儿，怎么办？那个…那个是…”我喃喃着，六神无主，明知见鬼，却连一个“鬼”字都不敢说出口。

就在前夜，我还拥抱着香如的衣裳呼唤她的灵魂归来，然而现在我知dao，当确定一只鬼魂真的可以脱离roushen而存在时，我其实是没有能力承当的。

我的友情，原来和柏如桐的爱情一样，不过是叶公好龙。

念儿在我shen边蹲下来，jinjin地握住我的手，也是一样地jin张，却比我笃定。

“红颜，听着，我下面说的话，你可能觉得匪夷所思，就连我自己，也是一直听说过，却从来没有想到会真正遇见——香如还魂了。她生前聪明过人，死后也灵气不散，又加上有未了的心愿，又有我们替她招魂，就真的回来了。这zhong情况，在术语中叫zuo‘魇’。”

“魇？”我莫名其妙，如听梦呓——鬼话也的确比梦呓好不到哪里去。

雾气从窗外没完没了地涌进来，yin冷的shi黏的雾气，仿佛地狱的使者在摇动他们的旌旗。今早离开的时候，窗hu明明是关着的，谁把它们打开了？是香如吗？怎么会有这么多的冷雾？是香如的归来把地狱之门向我们敞开了吗？这些不安地涌动着的，到底是雾气还是冤魂？

我抱着双肩，颤抖得几乎无法发出声音，只会呆呆地重复着一个字：“魇？”

“是的，魇。”念儿回答我，也许是错觉，她的声音在雾气中听起来是这样yin森冷郁，宛如阎王断案。

“死去的人如果有很强的jing1神力可以将原形凝聚，就会还yang。但是她还yang的时候，是不知dao自己已死的事实的，她会忘记一些事情，与她的死有关的事情，不再像正常人那样思维合理，会有些恍惚，而恍惚的程度视各人的jing1神力强弱不同而不同。现在，我们还不知dao香如对自己生前的事情到底记得多少，也不知dao促使她回来的真正力量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