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论现在的苏香如是人还是鬼，她是我们的朋友，我们必须保护她、帮助她，与她同在。

魂飞魄散。这冷的词攫住了我，令我不能回应。

念儿不理我，猛地拉开门，一边往外走一边大声说：“香如，香如，红颜有话跟你说。”

“是吗？”香如飘飘然地走过来，幽幽地看着我“红颜，你要跟我说什么？”

“我，我…”我咽了一唾沫，哆哆嗦嗦地说“我有儿冒，想问你要儿冒药。”

“如果她知真相，会怎么样呢？”

有一天我回家时看到她在对着镜化妆，膏、香粉、腮红…一层层地涂上去，努力地化，努力地化，仿佛画。

神。如果说鬼是一神力的话，那么香如的神是比任何人都要好的。因为除了神，她并无其他。

念儿此刻就像一个执事的女巫，神闪亮，发布号令：“就像没事人一样，走去，跟香如打招呼，聊天、一起吃饭、喝茶、看电视，和平时一样。千万不要拆穿她。”

“红颜，我怎么化了半天妆，脸

“你冒了？是不是淋了雨？难怪直发抖。”香如毫无心机地，又一路飘去她自己的房间，开门，走去，再来，手上托着两粒药和一杯。

“那么，你就走去大声告诉香如：你已经死了，不要再来找我们。她就会立刻消失，永远不再现。”念儿威胁我“你要不要这么啊？你怕鬼就去跟她说，我保证香如不会伤害你，我保证她魂飞魄散，就此消失！你要不要驱鬼，要不要？你说啊，你去啊，去啊！”“我…”

魇、还、神力、魂飞魄散…这些平时我想也想不到的概念，此刻如此离奇地现在我面前，我真有些六神无主，有魂飞魄散的无力。

只得一一地试她，小心相，切不可以莽撞说话，刺激了她。”

“香如，今天神不错？”我招呼她。

鬼倒的，我敢喝吗？敢保那不是孟婆汤，喝了会忘记一切？又或者，是黄泉里的也说不定，又苦又涩，是尸骨所化。我冲洗手间，忍不住又呕吐起来。

“和，和一只鬼吃饭？”我几乎要过去，鬼不是只享用一儿人间烟火闻闻味儿就可以了吗？她会不会要我们把她所需要的一切都烧给她吃穿？又或者她把别的鬼也招上来一起开会，也都要我们帮它们完成心愿怎么办？我们会不会被附？会不会被了气？

“那就会真正地死去。”念儿叹息，一字一句“魂、飞、魄、散。”

“不到也得，难你不希望我们三个重新在一起吗？”

“当然。”念儿严肃地回答，同时加重她手上的力量给我打气“红颜，你听我说，你要振作起来。香如是我们的朋友，她虽然死了，灵魂也是善意的，没什么好怕。她不会伤害我们的。相反，我们要帮助她——也只有我们可以帮助她了。”

我安自己，既然这世界上有徒形没有生命的植人，自然也就可以有纯粹依靠“神力”而存在的鬼魂。这只是一自然形态，是客观存在，没什么可怕的。

“还魂的人，不知自己死了，他们的灵魂生活在人世间，好比梦游一样，不能被人惊醒，所以叫‘魇’。你也知，不梦游的人什么，不可以惊动他，任由他去，不能叫醒他，也不能阻止他，不然那人就会有危险。魇也是一样，不可以被人提醒她死去的事实，不能让她知真相。”

香如就这样回来了，以一个人的姿态，一只鬼的意念。

“我们，要怎么帮助她？”

“念儿，我不到，真的不到。”我着，痛裂。

她仍然睿智，写作，但是不大懂得笑，总像是时间很似地赶稿。不思饮，也不知困倦，大白天也要拉上窗帘，本能地畏光，却说不所以然。烟得很凶，仿佛靠烟就可以饱了——有时我想，或许最合宜于她的，应该是几炷上好的檀香？

隔着门，听到香如在叹息：“红颜的真让人担心，总是生病…”

“相…相？”我惊得结起来。与一只鬼相？还要跟她说话，试探她的记忆？万一她不记得生前的事，却只知说鬼话怎么办？“我们，一定要和她相吗？”

“那，我现在该怎么办？”我求助地看着念儿，如祈神明。

“可这是两回事。如果可以救活香如，为她什么我都愿意，可是她已经死了，死人是不能跟活人在一起的。她不是人，她是，她是…”

我一直惊异于她回来的真正理由，但是她不提，我便不敢问起，怕惊扰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