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自己也不知道,小宛就是想象,也无从凭藉呀!
“自梳女”“大烧衣”“兴隆旅馆”解放前的“鬼节放戏”若梅英“何五姨太”的身份…这一切,若不是小宛亲见亲历,从何得知?
还有,那天晚上,他的的确确是听到
越剧唱片《红楼梦》里忽然传出了《倩女离魂》的京剧唱段呀。可是第二天早晨,那一段唱腔又凭空消失了。还有《游园惊梦》的老唱片,也是神出鬼没,不翼而飞。
难道,这世上真的有鬼?
坚定不移的无神论者水溶有些动摇了,犹犹豫豫地说:“你知道吗,刚才胡家来电话,说明天为胡老爷子送殡,想请你去观礼,因为——”因为觉得荒谬绝伦,他有点难以启齿“他们说,胡老爷子留了一封遗书给你。”
遗书。小宛明白,这就是若梅英所说的委托她最后一件事了。
“他为什么会留遗书给你呢?”水溶问,但是心里已经约略有答案。他看到女儿脸上有一种为自己所陌生的神情,诡秘而沧桑。
小宛说:“终于就要有答案了。”
夜里,小宛失眠,经过客厅时,听到书房里传来《游园惊梦》的腔。
“万紫千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壁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
小宛以为是老爸加夜班赶稿,顺手推开门来。
“奶奶?”她吃了一惊“你怎么这么晚还不睡?”
奶奶抬起头,满脸迷茫,满眼神伤:“宛儿,你能不能让我见见若小姐?”
“奶奶…”
“今儿你和你爸的说话,我都听见了。你爸不信,我信。”奶奶的昏花老眼中渐渐蓄泪“我来借你爸的唱片机听听小姐的唱腔,想请小姐出来,跟我见上一见。”
“奶奶,她不会来的。”小宛同情地说。她已与若梅英通灵,心生感应,完全明白梅英为何不肯现身——不仅是因为奶奶年事已高,本来就日暮西山,再也禁不得阴气入侵;还因为,当年的若梅英,不愿意面对今天的小青。六十年久矣,人面桃花,沧海桑田,多少无奈辛酸,一言难尽,见又何为?
梅英是连女儿赵自和都不愿意见面的——除了水小宛,她现身,只为杀人,不为叙旧。
“梅英不会现身的。”小宛再次说:“她说过,我所以能见到她,是因为我们相差六十年,却是同月同日生,在佛历上,是同一个人。我见她,好比照镜子。”
“你能见到,我却见不到…”奶奶忽然哭了,泪水长流,仿佛回到六十年前,那个忠心的、懵懂的、不谙世事又有点嘴馋的包衣小青。在小姐面前,她永远只是小青。她想念她的小姐,想了半世,如今知道她就近在咫尺,却不能相见,好不痛心。
小宛惊动地看着奶奶的眼泪,想不到一个老人的悲痛也会这般软弱怆恻。梅英魂明天就要与世长辞,到那时,便连自己也不可以再见她,何况奶奶。那么,奶奶就是一辈子的抱憾了。她好想帮助奶奶完成心愿。
“好,奶奶,我帮你见她。”小宛豁出去。虽然梅英不会现身,然而她自有办法画皮以代“奶奶,还记得当年你是怎么帮小姐梳头的吗?”
梳子,篦,节,簪,钗,珠花,凤,步摇,络子…
水家是梨园世家,水溶为了找灵感,向来把书房布置得剧团后台一般,到处都堆放着假的花卉、盆景、旗帜,青花瓷瓶里插着翎毛,旧式隔扇上挑着宫灯,连墙壁都用剧场的红缎幕遮起,粉墨行头,应有尽有,虽不至十八般武艺样样齐全,却也是胭脂水粉唾手可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