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我走在山yindao上，前后无人，赶上途中下雨。先是小雨，由它落到脸上，倒也舒服。继而越下越大，我只好一路小跑，tou发衣服都淋shi了，见路边上方有个岩xue，赶jin爬了上去，里面竟堆了许多劈好的木柴。这dongding颇高，一角斜伸过去，里面透出一dao光线。从cucu凿成的石级上去，有一个石tou砌的灶台，上面搁一口铁锅，那光线是从灶台斜上方的一条岩feng中she1进来的。

我转shen，后面有用木tou草草钉就的一张床，铺盖卷起，坐着个dao士，正在看书。我不免诧异，也没敢打扰他，只是望着岩feng间不停抖动的灰白的雨线。雨下得肯定很大，我一时走不了。

"不要jin的，这里歇着好了，"倒是他先说话，放下了手中的书卷。

他蓄着垂到肩tou的chang发，穿一shen宽大的灰衣灰ku，年纪看来大约三十岁上下。

"你是这山里的dao土？"我问。

"还不是。我替dao观打柴，"他回答dao。

他铺上封面展开的是本《小说月刊》。

"你对这也感兴趣？"我问。"看着混时光，"他不经意说，"你shen上都shi了，先ca一ca。"说着，从灶锅里打了一盆热水，递给我一块mao巾。

我谢了他，干脆脱光膀子，ca洗了一遍，舒服多了。

"这真是个好去chu1！"我说着在他对面的一段木tou上坐下。"你住在这dong里？"

他说他就是这山底下村子里的人，但他厌恶他们，他兄嫂、乡邻和乡里的干bu。

"人人都看重钱，人与人之间都只讲利害，"他说，"我同他们已经没关系了。"

"那你就打柴为生？"

"我出家快一年了，只是他们还没有正式收留我。"

"为什么？"

"老daochang要看我是不是心诚，有没有恒心。"

"那他会收下你吗？"

"会的。"

这就是说他坚信他自己心诚。

"你一个人chang年这样在山dong里住着不苦闷吗？"

我望了望那本文学刊物，又问。

"比我在村里要清静自在得多，"他平心静气回答我，并不觉得我有意搅扰他。"我每天还zuo功课，"他补充dao。

"请问，都zuo些什么功课？"

他从被子底下摸出一本石印的《玄门日课》。

"这雨天zuo不了事，才看看小说，"他看见我总注视他搁在铺上的那本期刊，又解释dao。

"这些小说对你zuo的功课有没有妨碍？"我还是有些好奇，想知dao个究竟。

"咳，这讲的都是世俗男女的事，"他一笑了之。他说他上过高中，也学了点文学，闲来无事，看点书，"其实，人生都是那么回事。"

我不便再问他是否娶过妻，不好打听出家人的隐私。雨声沙沙，单调却又令人适意。

我不宜再打扰他，同他都静坐着，有很chang一段光景，坐忘在雨声中。

我不清楚雨声什么时候停歇的。等我发现雨停了，起shendao谢告别时，他说：

"不用谢了，都是一zhong机缘。"

这在青城山。

我后来在团江的江心洲上的一座石塔前，还见到了一位僧人，光着tou颅，穿的一件朱红的袈裟，在佛塔前先合掌，然后跪下叩tou，游人都围住观看。他不慌不忙，礼拜完毕，脱下法衣，装进个黑色人造革的提包里，提把手柄弯曲可以当拐杖用的雨伞，转shen就走。我尾随他，走了段路，离开了刚才围观他礼拜的游人，上前问dao：

"这位师父，我能请你喝杯茶吗？我想向你请教些佛法。"

他沉yin了一下，便答应了。

他面目清瘦，人很jing1神，看上去也只有五十多岁，扎着kutui，脚步轻捷，我快步跟上他，问：

"师父看样子要出门远行？"

"先去江西访几位老僧，然后还要去好些地方。"

"我也是个游离的人，不过不像师父这样坚诚，心中有神圣的目的，"我需要找话同他说。"真正的行者本无目的可言，没有目的才是无上的行者。""师父是此地人？此行是告别故乡，不打算再回来了？"我又问。

"出家人四海为家，本无所谓故乡。"

说得我一时无话。我请他进了园林里一间茶座，拣了一角稍许安静chu1坐下。我请教了他的法号，jiao换了自己的姓名，然后有些犹疑。

"你想知dao什么尽guan问好了，出家人无不可对人言，"倒是他先说了。

我便单刀直入："我想问问师父为什么出家？如果没妨碍的话。"

他微微一笑，chui了chui浮在面上的茶叶，呷了一口。望着我说：

"你怕也非同一般旅游，有点什么任务在shen？"

"当然不是要zuo什么调查，只是见你这位师父一shen轻快，有些羡慕。我虽然没有什么固定的目的，却总也放木下。"

"放不下什么？"他依然面带微笑。

"放不下这人世间。"说完，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