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对。你得绕开这个话题。
"说真的,你真是模特儿吗?我是问你的职业,你当然不会没有工作。"
"这问题很重要吗?"她又笑了,精灵得很,总要抢你一着。"说不上怎么重要,不过问问,好知道怎么跟你谈,谈点什么你我都有兴趣的话。"
"我是医生。"她点点头。你还没来得及接上她的话,她又问:"可以抽烟吗?
"当然可以,我也抽烟。
你赶紧把桌上的香烟和烟灰缸推过去。
她点起一支烟,一口全吸了进去。
"看不出来,"你说,开始捉摸她的来意。
"我所以说职业是不重要的。你以为我说是模特儿就真是模特儿?"她仰头轻轻吐出吸进去的烟。
说是医生就真是医生吗?这话你没说出口。
"你以为模特儿就都很轻佻?"她问。
"那不一定,模特儿也是个严肃的工作,袒露自己的身体,我说的是裸体模特儿,没什么不好,自然生成的都美,将自然的美贡献出来,只能说是一种慷慨,同轻佻全然没有关系。再说美的人体胜过于任何艺术品,艺术与自然相比总是苍白贫乏的,只有疯子才会认为艺术超越自然。
你信口侃侃而谈。
"你为什么又搞艺术呢?"她问。
你说你搞不了艺术,你只是写作,写你自己想说的话,而且随兴致所来。
"可写作也是一门艺术。
你坚持认为写作只是一门技术:
"只要掌握了这门技术,比方说你,掌握了手术刀,我不知道你是内科大夫还是外科大夫,这也不重要,只要掌握了这技术,谁都可以写作,就像谁都可以学会开刀一样。
她哈哈笑了。
你接着说你不认为艺术就那么神圣,艺术不过是一种活法,人有不同的活法,艺术代替不了一切。
"你挺聪明的,"她说。
"你也不笨,"你说。
"可有笨的。"
"谁?"
"画家,只知道用眼睛来看。"
"画家有画家的感受方式,他们比写作的人更重视视觉。"
"视觉能了解一个人的内在价值吗?"
"好像不能,但问题是什么叫价值?这困人而异,各有不同的看法,不同的价值只对于持有同样价值观的人才有意义。我不愿意恭维你长得漂亮,我也不知道你内里是否就美,可我能说的是同你交谈很愉快,人活着不就图点快活?傻瓜才去专找不痛快。"
"同你在一起我也很愉快。"
她说着,不觉拿起你桌上的一把钥匙,在手里玩弄,你看出来她一点也不愉快。你便同她谈起钥匙。
"什么钥匙?"她问。
"就你手里的这把钥匙。"